哈密城 随着巴图尔珲一声令下,准噶尔的大军开始动了起来,军卒手中扬起一把把明晃晃的马刀,胯下骏马也开始不安地踏起铁蹄,沙尘扬起,烟尘弥漫。
哈密城以外较为宽阔,此刻草丛枯黄,黄沙漫卷,视野一望无垠,这片广阔的草原也为双方骑军冲锋决战,提供了天然的战场。
“嗖嗖!”
“轰轰!”
汉军的火铳以及手弩,朝着接近而来的准噶尔精骑倾泻,一时间伴随着“叮叮”而响以及士卒的惨叫声,准噶尔部的精骑倒在黄沙弥漫的草原上。
准噶尔部骑军,也纷纷舒张猿臂,引弓搭箭,朝着天空齐齐射去,箭如飞蝗,密密麻麻,落在汉军骑兵之列,旗帜仆倒一片,瞬间人仰马翻。
双方第一轮远程射击,平分秋色。
谢再义骑在马上,领兵一万五千骑,自西南而出,率先碰撞上了南面的准噶尔部族,一眼就起瞧见了为亲卫团团相护的巴图尔珲的儿子达尔玛,面上现出一抹煞气。
“杀!”
谢再义手中大刀扬起,从上而下劈死一个面容狰狞、凶狠的准噶尔部勇士。
那人死后,马匹仍保持着高速前冲之势,“嘶鸣”一声,分明是马蹄为刀枪扫到,“噗通”一声,马匹跪倒在地,溅起滚滚烟尘。
而金铉率领的一万五千骑军,则同样与北边儿的准噶尔精兵交上了手,喊杀声次第传来。
贾珩在护军将校的扈从下,率领两万五千骑军,以一面中军大纛为中心,列成军阵快速压上,并时刻关注着左右两翼的骑兵,准备随时应援。
他身后的汉军,可以说集合了汉军数年以来的精华,旗帜一面面随秋风猎猎作响,长刀与盔甲明辉而映,倒有几许“甲兵向日金鳞开”的壮丽气势。
“准噶尔的人马来了。”陈潇在一旁提醒说道。
贾珩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对亲兵清声道:“让贾芳与贾菖押上去。”
亲兵摇动一面赤红色令旗,千军万马的铁蹄踏在地面上,“轰隆隆…”
大批骑军向着准噶尔部的兵马冲锋。
双方没有任何废话,汉军精骑与噶尔丹的骑军相碰一起,“轰”的一声,伴随着兵刃的金铁相击,以及兵刃入肉之声,汉军与准噶尔的兵马相撞一起。
冷兵器的碰撞,比拼的是双方的战斗力和勇气。
汉军神情凶狠,准噶尔的草原骑兵同样同样目光阴冷,双方都是精锐兵马,以死相搏。
巴图尔珲在亲卫的扈从下,手中也挥舞起马刀,向着汉军狠狠杀去。
此刻,从高空向下俯瞰,只见整个汉军骑兵队列,宛如三个箭头,钳制着准噶尔的骑军。
谢再义率领精心挑选的京营骑军,此刻宛如一柄锋锐无匹的倚天神剑,劈开黑色的汹涌潮水。
达尔玛一早就注意到那名汉将,见其如切瓜剁菜一样砍杀着族中的军兵,不由面色大怒,手持一把大刀,在亲兵扈从下,向谢再义杀去。
谢再义手持大刀,冲至近前。
“铛!”
金铁交击,刺耳的尖鸣震动着耳膜,达尔玛身形剧震,身形晃了晃,持刀向谢再义腰间砍杀而去。
谢再义奋起力气,将刀锋一下子荡开,目光冷冷逼视向达尔玛。
而周围的汉军同样如潮水一般,与准噶尔部的兵马交手,断肢残臂与鲜血一时齐飞。
谢再义此刻,也被达尔玛激起了怒气,人借马势,掌中长刀疾如闪电,向达尔玛脖颈绞杀而去。
达尔玛心头一凛,奋力招架,但也不过十几回合,就招架不住,顾此失彼,身上渐渐出了一些伤势。
周围亲兵刚要近前帮忙,却见一道寒光直奔脖颈,带着凛冽霜意,达尔玛心头一寒。
“噗呲!”
刀锋划过肌肤,而后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血泉喷涌而出。
一时间,周围准噶尔亲兵心头一震,对上那目光睥睨四顾的汉将,心头惊骇莫名。
这场厮杀自早上时分,一直到中午时分,杀声才渐渐停止。
南边儿的准噶尔部骑军率先抵挡不住,被谢再义冲得七零八散,巴图尔珲的儿子达尔玛,也被谢再义一刀斩杀。
而金铉则率领着西宁铁骑,与准噶尔骑军来回冲杀,短时间内几乎不分胜负。
巴图尔珲自是敏锐察觉到了北边儿骑军的变化,心头不由生出几许急躁之意。
这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因为谢再义率领的那支京营骑军,原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其实,贾珩也稍稍讶异京营率先取得优势,不过片刻之后,心底也有些恍然。
汉军在正面战场上打败草原游骑,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正如谢再义所言,汉军今非昔比,经过了与女真、和硕特、准噶尔等一干强敌的厮杀、磨砺,此刻的汉军的确在战法上能够以火器为主导,克制准噶尔兵马。
他这段时间,很少接触果勇营等一线精锐部队的蜕变,所以倒不如谢再义感知敏锐。
经过了血与火淬炼的京营骑军,已经渐渐成长为一支可横扫天下的精锐。
相比之下,西宁铁骑那边儿就要差点儿意思,此刻还在僵持,战况焦灼。
此刻,准噶尔部的兵马已经与汉军深度纠缠在一起,贾珩率领亲兵穿凿准噶尔部阵列,所向披靡。
巴图尔珲身旁的温春,一眼看见那中军大纛下的少年,高声道:“父汗,我去拿下汉廷的主将。”
“不可鲁莽。”巴图尔珲急声劝道。
但话音未落,温春已经手挽缰绳,招呼一众亲兵,迎击而上。
巴图尔唤之不及。
僧格急声问道:“父汗,现在怎么办?”
“你召集部众,务必要抵挡住汉人冲阵,不能让他们夹攻中军。”巴图尔珲当机立断,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僧格闻言,大声应是,然后率领手下三千骑军,前往支援达尔玛。
此刻,谢再义斩杀了巴图尔珲的儿子以后,催动马匹,招呼部从,目光大体扫了一眼广袤战场。
但见整个准噶尔部骑军,在汉军的强悍冲击下,已是不成阵型,但仍是顽强抵抗。
这其实也是准噶尔不同于和硕特人的地方,哪怕是被冲溃阵列,仍然以三五一队进行抵挡。
谢再义将目光投向准噶尔的中军方向,高声说道:“随本将来!”
身旁的亲兵开始涌至近前,以谢再义为中心,大队军兵向准噶尔部大队兵马杀去。
就在这时,僧格率领三千骑而来,望向那狂飙突进的汉军大将,阴鸷面容如蒙冰霜,心底忌惮不已。
马队冲锋速度很快,骑军风驰电掣而来,双方很快就碰撞一起。
“铛!”
僧格马刀挥舞而过,一个汉军骑士不敌,惨叫一声,脸上现出一道血痕,然后扑倒在地。
谢再义手持大刀,但见刀光凌厉,向僧格杀去,两个拦路的准噶尔骑兵还未抵挡得及,就惨叫一声,从马上“噗通”一声,栽倒于地。
僧格浓眉之下,眸光眯了眯,见那汉将如此勇猛,心头生了一股惧意。
这人是汉军大将,击败温春的那个!不可力敌!
心存此念,僧格高声道:“都给我上!拿下汉将者,黄金千两,明珠十颗,美姬五名!”
随着僧格出言,周围准噶尔的军将领兵向谢再义阻挡而去。
谢再义冷哼一声,掌中那把长刀横扫千军,伴随着“噗呲”,“噗呲”之声,可谓杀神附体,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而周围的亲兵也随着谢再义冲杀,周身浴血,横行无敌。
不知不觉,谢再义就杀到僧格近前,大喝一声,宛如惊雷:“贼将受死!”
僧格面色大怒,擎起腰间的铁枪,向谢再义杀去。
“铛铛…”
战不三五合,僧格同样觉得宛如山岳,阵阵压迫之感传来,幸在周围又有准噶尔的亲兵助阵。
汉军精骑同样击溃了一股股准噶尔兵马,此刻源源不断支援起僧格。
僧格看向那汉将宛如屠夫,心头惮惧,拨马一路向西而逃,而汉军的骑将杜封、单鸣等人,见得此幕,纷纷向中军侧击。
侧面受袭,无疑使准噶尔的军阵开始乱将起来。
谢再义杀散了拦路的几位将校,率领身后的京营兵马开始向中军杀去,冲杀僧格率领拦路的精骑。
而巴图尔珲正在率领中军与贾珩所领的汉军犬牙交错的厮杀,双方兵马都穿凿不透对方的军阵,只能绞杀一团。
原本就没有汉军兵多,巴图尔珲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忽而南边儿侧翼一乱,军阵动摇之势传导过来,原本处于下风的局势,开始急剧崩坏起来。
但准噶尔部的骑兵,韧性仍在,仍是分出一部兵马,抵挡着侧翼攻击,但中军的抵抗薄弱了许多。
贾珩自也察觉到这种变化,手中长刀扬起,道:“诸军押上!”
领着中军亲兵向准噶尔的军阵狠狠凿去,主帅带头冲锋!
护军千骑好似锋矢,随贾珩冲进原本正在与汉军缠斗的敌阵,顷刻之间,准噶尔部族冰消瓦解。
大规模的骑军会战,对于名将而言,一丁点儿局势变化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迅速决出胜负。
巴图尔珲面色阴沉似铁,凝眸看向从南边儿亡命狂奔的僧格,怒道:“僧格,他在干什么?梦游吗?”
僧格的确有些全场梦游。
准噶尔部的骑军队列在汉军的夹攻下,节节而退,但因为准噶尔部族的韧性,仍然保持阵形不乱。
贾芳与贾菖两人,率领手下骑兵宛如两把匕首,护卫着贾珩的帅旗,直插巴图尔珲所在的中军军阵。
待到午后,准噶尔部骑军终于支撑不住,全线崩溃,陆续开始了一场大溃退,虽然不是亡命狂奔,仍有一股股一两千建制的骑军,大团抵抗,汉军从四下围拢过去,绞杀着骑军。
但整个军阵已经被冲散,此刻大败已成定局!
而汉军分成数股,开始在后方追击、歼灭,一面面旗帜随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股股汉军骑士向准噶尔部追杀而去。
一时间,战局理所当然地朝着贾珩先前没有预料的方向走去。
贾珩此刻骑在马上,听着周围的铁蹄隆隆之声,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振奋。
这是大规模骑兵军团冲锋的趋势,完全抛开了阴谋诡计,是冷兵器时代的强弱比拼,在战场上的直观表现。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当然,谢再义在侧翼的狂飙突进,也为这场骑兵会战打开了局面。
或者说,汉军早已实现了蝶变,能够在骑军交锋之中,仅仅凭借冲杀、兵力的少量优势,来实现战场决胜。
从上帝视角而言,准噶尔的这场猝不及防的会战,因为没有准备充分,再加上先前因伤亡过大的撤军,导致军心士气动摇,进而出现了一场大败。
犹如朱棣不会知道,一场大风竟然扭转了战场局势。
战场之上细小的变量都会引发大的改变。
这就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猛将以及主帅的激励,可以决定会战输赢。
贾珩率领精骑,向巴图尔珲所在冲去,但见一道拦路兵马,正是温春以及手下的猛将。
贾珩冷笑一声,手提长刀,向温春迎面劈砍而去。
“刺刺!”
刀势凌厉,在这一刻竟砍出音爆,震耳欲聋。
温春已抱必死之心,手中马刀向贾珩迎击而去,只觉一股山岳之力从那大刀传来,心神俱震,目光骇然地看向那少年。
就连肩胛骨处的箭疮裂开,都犹自不觉。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猛将?
贾珩手持长刀,并不多言,向温春斩杀而去。
方才一交手,就知道必是敌方大将。
温春此刻并不多言,手持长刀,向贾珩迎击而去,刀锋相撞几下,就已经崩出豁口。
温春此刻面色苍白,嘴角溢血,就在这时,忽见一道凌厉刀光迎面砍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脖颈一疼,意识陷入黑暗。
贾珩看着刀锋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心头也有些感慨。
这番将其实武勇不俗,加上以命相搏,一下子抵挡他了近二十个回合,如果不是身上有伤,或许能战上三十合。
莫小瞧三十回合,以他现在渐渐趋近天花板的武力值,三十回合已是天下有数的猛将。
贾珩没有多加留意,掌中长刀横扫千军,杀散着准噶尔的勇士。
这边儿,见中军动摇之时,卓克尔图就让副将冲锋,自己领了亲兵冲杀回来,护卫巴图尔珲。
卓里克图回头看了一眼那打着一面面赤红旗帜的汉军,急声道:“父汗,不能这样下逃下去了,需要有人断后抵挡汉军,不然,这草原早晚会成为汉人的猎场!”
巴图尔珲此刻也觉得遍体生寒,四肢冰凉,急声说道:“你与噶尔丹先走,我来断后!”
他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会战,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僧格刚刚为什么没有顶住汉人?
巴图尔珲心头怒火熊熊,脸色铁青。
一场大败就在眼前。
他不能将兵马丢在这里,需要带回去!
“父汗,准噶尔不能离开父汗,父汗先走,我和卓里克图哥哥断后!”噶尔丹急声说道。
卓里克图大喝一声,高声道:“噶尔丹,护送父汗先走,准噶尔的勇士,不怕死的,随我抵挡汉人!为可汗效死的时候到了!”
此言一出,周围亲兵先大声应命,原本逃亡的骑军,拨马回师,随着卓里克图逆流而上,这一下子感召了原本战场上溃逃的准噶尔骑兵。
“为可汗效死!”
说着,原本逃走的四周准噶尔的猛将和勇士,一时间齐齐聚在卓里克图身周,开始列队向汉军迎击而去。
但其实面对整个冲散七零八落的骑军,这样做并不能挽回兵败局势,无非是让汉军处理起来更为棘手一些。
巴图尔珲见此,心头大急,他刚刚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
刚要说些什么,耳畔传来噶尔丹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父汗,快走吧,挡不住了。”
巴图尔珲回头望了一眼汉军,目光满是恨恨之意,在噶尔丹以及周围亲军的扈从下,向着西北大漠遁逃。
其实,这会儿的巴图尔珲身周还有七八千骑军,身后大批准噶尔部的兵马也在向西面遁逃,如果加上从大营中一同撤军的伤兵,加起来也有一两万人。
而整个战场的北边儿数千骑军,以及中军前锋则牵制住了汉军的主力,尤其是卓里克图的加入,使中军和北边儿准噶尔汇合一起,大约一万多骑,又严重迟滞了汉军的追击路途。
贾珩见到这一幕,皱眉道:“冲散他们,冲散他们!”
准噶尔的韧性的确远超和硕特,此刻仍在顽抗,或者说,巴图尔珲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部落领袖。
董迁应命一声,与贾芳、贾菖开始从东西两个方面,朝准噶尔部冲锋而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整个战场都是准噶尔的骑军与汉军的厮杀,大到一两千骑,小到几十骑,与汉军缠斗。
至于谢再义在冲散了中军以后,见到巴图尔珲向西逃遁,将领兵之权交给单鸣、杜封两将,唤上身旁的亲兵近千骑,目光凶狠,二话不说,开始向巴图尔珲败退的方向追杀而去。
近千骑,却宛如旋风一般,不顾兵力悬殊,舍生忘死的追杀而去。
而贾珩身为大军主帅,则没有离开主战场,而是指挥着中军骑军,与北边儿的金铉,不停来回纵横,冲散与汉军缠杀在一起的准噶尔残敌,以便京营骑军绞杀。
虽然准噶尔大败,但这些骑卒顽抗意志不低,或者说在卓里克图的感召下,都生出决死之心,给汉军造成了不小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