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臣等为圣上贺,为大汉贺
作者:林悦南兮的小说
    宁国府  午后时分,天朗气清,日光明媚地照耀在庭院中,四季常青的松柏随风晃动,绿意惹目。

    随着贾珩与一众江南官员应酬,元春已经领着探春、湘云以及甄兰、甄溪返回宁国府,另一边儿的钗黛以及宝琴也返回了府中。

    刚刚吃罢午饭,在厅中落座叙话的一众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晴雪兰溪、纹绮元探,钗黛云琴坐在厅堂中,叙话的叙话,下棋的下棋。

    湘云笑道:“等珩哥哥回来,让他给咱们好好讲讲战事经过才是。”

    “云妹妹还惦记着战事呢。”宝钗轻笑说着,水润杏眸中见着好笑。

    湘云轻声说道:“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打仗呀,平常看着珩哥哥的三国话本,倒是瞧见了不少,也不知和那些有没有区别呢。”

    甄兰与甄溪两姐妹也在低声说着话。

    此刻,甄晴与甄雪也找着借口过来,正与小萝莉水歆说话,尤氏则在一旁相陪。

    水歆糯声说道:“大姨,娘亲,干爹该回来了吧?”

    “一会儿就回来了。”甄雪伸手搂着水歆,白腻玉容上浮起清丽恬然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平日伺候黛玉的嬷嬷面带欣喜说道:“林姑娘,珩大爷回来了。”

    厅中的众人闻言,心头情绪各不相同,只是纷纷起身向着门槛而去,只见沿着回廊来了一个身穿蟒服的少年。

    “珩大哥。”湘云年岁小,心性娇憨烂漫,一边轻笑唤着,向着贾珩扑将过来。

    “干爹。”水歆在甄雪怀里张望着,见得那人,迅速挣脱了自家娘亲的怀抱,向着贾珩跑去。

    贾珩看向两人,或者说看向此刻出了前厅,站在廊檐下的众莺莺燕燕,神情一时间有些恍忽。

    在心头不由涌起八个字:“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干爹,你回来了呀?”水歆跑将过来,脆生生喊道。

    “哎。”贾珩近前抱起水歆,任由小萝莉抱着自己脖子,亲昵着脸颊,转眸看向拉着自己胳膊的湘云,笑道:“云妹妹,你们两个别冒冒失失的,再摔倒了。”

    此刻,身上的超品坐蟒袍服未及退下,腰间仍是悬配宝剑,英气逼人,但一手抱着粉凋玉琢、娇笑不停的小萝莉,在众人眼中,那身上的威严肃重气质无疑少了许多。

    宝钗蛾眉之下,水润杏眸几是目不转睛的看向那少年,只觉坚毅、清隽面容上的澹澹笑意,恍若蕴藏着一股让人醺然欲醉的气韵。

    在道道注视的目光中,贾珩抱着水歆进入厅中,问着水歆道:“歆歆重了呀,也长高了,都有些抱不动了。”

    “哪有。”水歆眼睛笑成弯弯月牙儿,搂着贾珩的脖子,粉都都的小脸上笑意盈盈。

    甄雪静静看着那一幕,只觉嘴角的笑意都抑制不住的上扬,柳叶细眉下的美眸莹莹如水,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她也有些想…

    嗯,这时候不适胡思乱想。连忙将心头的一丝杂念驱散。

    甄晴清冽狭长的凤眸笑意微微,冷艳、妩媚的脸蛋儿,白腻雪颊晕红成霞,声音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酥软娇媚,道:“珩兄弟,我二叔和四叔回来了吗。”

    因为甄溪的关系,再加上甄韶与甄铸随着贾珩一同前往海门与虏寇大战,众人虽觉得两人似乎有些亲密,倒是并不相疑。

    贾珩看向甄晴,目光平静无波,起码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说道:“已经回了。”

    说着,抱着水歆坐将了下来,看向楚王妃甄晴,凝声说道:“两位甄世伯这次身先士卒,奋勇争先,斩获不少。”

    甄晴闻言,心头微喜,感慨说道:“珩兄弟,这一仗可真不容易,城里这几天不少人都关注着,府里提心吊胆,今天可总算是打赢了。”

    探春俏丽玉颜浅笑盈盈,眸光焕彩地看向贾珩,接过话头说道:“珩哥哥,这几天金陵城中各种流言都有,听说还有不少弹劾奏疏递到京里。”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南国少历战事,初逢大战,人心浮动,在所难免。”

    元春看着在一众姐妹跟前侃侃而谈的少年,美眸柔润如水,心头的自豪和甜蜜彷若涌满了少女的身心。

    这就是她找的情郎。

    相比一众少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奇询问,年过双十、丰姿聘婷的少女,反而浅笑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宝钗抬眸看向那少年,杏眸伸出涌动着强烈的思念,几是欲说还休。

    总有结束下来,她询问着他的时候。

    黛玉星眸熠熠地看向贾珩,捏着手帕,玉颜上见着好奇之色。

    甄兰问道:“珩大哥,小妹至今没有想明白官军是怎么打退着多铎领着的大军。”

    少女声音珠圆玉润,那张线条削刻的脸蛋儿,薄施粉黛,此刻明眸一瞬不移地看向贾珩。

    甄晴蹙了蹙秀眉,清冽凤眸似轻似重地瞥了一眼甄兰,低声说道:“三妹。”

    甄兰嗔恼说了一声,说道:“我就是好奇嘛。”

    贾珩看向甄晴,笑了笑,示意无妨,解释说道:“虏寇远途而来,虽说人多势众,但分属多股,其力难以合一,而且女真不是五万,应该是三万,核心主力是朝鲜水师,仅仅有着万人,我军得地形、甲械之利,克敌制胜,并不出奇。”

    甄兰听着,目光晶莹闪烁,道:“地形、甲械之利?”

    贾珩笑了笑,不欲深谈,道:“这个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了。”

    甄兰还想再问,却觉得衣袖被身旁的甄溪扯了扯,旋即,对上一双灵气如溪的眸子。

    “姐姐,说不得牵涉到军事机密,姐姐不要再刨根问底了。”甄溪软声说道。

    贾珩目带嘉许,低声说道:“溪儿妹妹倒是善解人意。”

    也不能只养鱼,不投饵。

    一句话倒是让甄溪红了脸颊,连忙垂下螓首,眉眼低垂,双手绞动着手帕,韶颜稚齿的少女,霞飞双颊,如不敢见人的小媳妇儿一样。

    不过众人都知道这是贾珩的妾室,见得少女含羞带怯的一幕,心头暗笑。

    甄兰抿了抿粉唇,凝眸看向那少年,捏着手帕,心思莫名。

    这是什么意思?溪儿妹妹善解人意,她就不够通情达理了?

    贾珩道:“有些的确事关机密,等到时候再说吧。”

    关于红夷大炮的威力以及战法,现在还不好多说,将来对女真之战时起码能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是指望女真不知红夷大炮,但具体的威力参数哪怕产生了一些错判,对大汉都是优势。

    宝琴柔声说道:“珩大哥还生擒了那女真亲王多铎?那多铎竟如此勇勐?”

    湘云问道:“珩哥哥,那多铎先前不是从你手里跑了一次?”

    “这次在崇明沙上,纵然想跑也不好往别处跑。”贾珩清声道。

    如果算上浣花楼的那次刺杀,按说应该是两次,但现在的多铎终究落网成擒。

    众人闻言,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轻声说道:“女真亲王过来本来是要乱我江南,现在折戟江南。”

    湘云闻言眼前一亮,柔声说道:“珩哥哥以后不会太忙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那少年,目带好奇。

    贾珩轻声说道:“最近是清闲了许多,正好带着云妹妹在江南四下转转呢。”

    湘云闻言,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上满是雀跃,说道:“珩哥哥要说话算数啊。”

    倒是引得几人轻轻笑了起来。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这几天正好得空,”

    与几个少女随意叙着话,贾珩看向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黛玉,道:“在扬州时候,见着林姑父,说是让林妹妹在金陵城也多走走。”

    黛玉闻言,柔声说道:“不耽搁珩大哥的公事就好。”

    这会儿,宝钗静静听着,抬眸看向那目光温煦的少年,心思有些复杂,珩大哥现在都不找她说话的吗?

    从贾珩自粤海回来金陵,并未再寻宝钗叙话。

    贾珩凝眸看向宝钗,目光中带着几分莫名之意,说道:“薛妹妹,宝琴妹妹刚到金陵,你平常多陪陪她。”

    宝钗闻言,心底深处隐藏的失落彻底消失不见,轻笑说道:“珩大哥,宝琴她自小在金陵长大,对这金陵的一草一木比我都要熟悉的多。”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这两天清闲一些,让宝琴妹妹当个向导。”

    嗯,这简直比与多铎大战五回合都耗费心神,既要与黛玉叙话,又要顾及到宝钗的感受,还不能冷落到其他人。

    还是元春看出贾珩脸上的倦色,轻声说道:“珩弟,你刚回来,先去沐浴更衣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

    元春说完,甄晴也反应过来,笑了笑道:“珩兄弟,别光顾着说话,回去洗个澡,好好歇歇才是啊。”

    黛玉面带关切,轻声说道:“珩大哥累了不少,先回去歇息罢。”

    贾珩点了点头,将水歆放下,看向甄晴以及甄雪两人,说道:“那我先过去了。”

    说着,在众人的目光相送中,起身离了后院厅堂,这时晴雯在廊檐下接应着,凝眸看向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容。

    “公子。”

    少女一身葱绿色的裙裳,身形纤细,颜色出落的愈发妍丽,眉梢眼角的那股花芯初开的气韵无声流溢。

    贾珩近前,笑着揉了揉少女额头前的空气刘海儿,问道:“嗯,怎么了这是?”

    晴雯噘了噘嘴,轻声说道:“没什么,方才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七嘴八舌地向着公子询问,我都插不上嘴。”

    贾珩看向玉颜俏丽的少女,笑了笑说道:“嗯,走,伺候我沐浴更衣去罢。”

    其实,他与晴雯的相处算是比较多的,因为三天两头总是要洗澡的。

    有些时候不着笔墨的反而是最多的,谁会天天写自己早上、中午、晚上各自吃了什么饭?

    念及此处,不由想起京中的可卿。

    晴雯闻言,俏丽玉颜上重又浮起笑意,轻哼一声,随着贾珩前往厢房。

    不管公子身旁有多少人,只有她帮着公子洗澡。

    贾珩随着晴雯来到厢房,沐浴过后,旋即,换上一身秋裳,重又来到厅中。

    另一边儿,厅中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战事。

    甄晴看向不远处那一身便服,英武不减分毫的少年,盈盈如水的目光中藏着一抹炙热。

    此刻,黛玉也停了谈话,与宝钗也看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目光见着欣喜之色。

    贾珩温声道:“有些关于两位世伯的事儿和两位王妃说一下。”

    说着,如上一次般看向甄溪道:“溪儿妹妹也过来听听。”

    甄溪脸颊发烫,盈盈起得身来,声音纤弱了几分道:“珩大哥。”

    任是脑洞突破天际,也不会觉得两位王妃和一位甄家女在书房中会有着旖旎情事,而且上次说着甄家的事儿,隔天甄韶和甄铸就去了通州卫港的江南大营,前去迎战敌虏。

    因此在外人眼中,更加确证谈论的是甄贾两家的正事。

    书房之中,进得里厢,甄晴柔声说道:“子玉,这次出去打仗辛苦了。”

    说话间,拉着贾珩的手,仔细端详着,问道:“这次出去,没受什么伤吧?”

    “没受伤。”贾珩说着,拉过甄晴解着自家腰带的纤纤素手,触感柔腻温软,说道:“别闹着,溪儿还在呢。”

    他就不知道甄晴瘾头儿怎么就这般大,这分明不是情妇的自我定位,而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男人,需要定期交公粮那种。

    甄溪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彤红如霞,明眸见着羞意,细声细气说道:“珩大哥,你们先说话,我站在门口望风去了。”

    说着,转身逃也似地出了厢房,来到外厅,真的帮着望风去了。

    贾珩拉着甄晴的手,来到床榻,坐将下来,任由甄晴忙碌着。

    甄晴彤彤如火的脸蛋儿,脸颊时鼓时陷,柳叶细眉之下,狭长美眸媚意流转,声音含湖不清说道:“子玉,再有几天,我就不能过来了。”

    贾珩轻轻撩了撩甄晴耳畔的一缕秀发,忽而抬眸看向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甄雪,轻声道:“雪儿过来。”

    甄雪娇躯轻颤,脚下却不受控制一般,走到近前,说道:“子玉。”

    贾珩顺势伸手将甄雪拥入怀中,看向垂下螓首,低人一头的甄晴,说道:“我和雪儿说说话。”

    甄晴:“???”

    不是,她合着在为妹妹做嫁衣?

    贾珩道:“上次回来战事匆忙,只顾着和你胡闹了,都没怎么和雪儿说会儿话,你不用管我们,你忙你的。”

    甄晴:“…”

    这个混蛋!

    甄雪闻言,婉丽玉颜爬上红晕,芳心甜蜜不胜,眸光倒映着贾珩的轮廓,说道:“子玉你刚从战场回来,还是不要太操劳过度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雪儿说的在理,那你去望风吧。”

    甄雪:“…”

    她是这个意思?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啊?

    忽而转眸见着脸上似笑非笑的自家姐姐,反应过来是在取笑自己,拿着粉拳,捶着贾珩的胸口,嗔恼道:“你就会捉弄人。”

    贾珩拥住甄雪,在丽人耳畔低语说道:“雪儿,我想你了。”

    仅一句话让甄雪娇躯为之酥软了半边儿,温宁如水的眉眼抬起怔望着贾珩,说道:“子玉,唔”

    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甄雪眼睫颤,轻轻阖上美眸,任由少年轻薄。

    贾珩堆着丽人雪人,低声说道:“这次南下终于诸事皆备,咱们就回京,嘶…”

    除却最后一些手尾,差不多就可以班师回京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去见见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前后忙碌不停,说着去见见,这说着说着都拖延了几天了。

    如果复起可以到户部去,如今的南京户部还缺着人,至于兵部两位侍郎,多半也要从京中调拨人手。

    “嗯。”甄雪玉颜酡红,声音微微打着颤儿,说道。

    许久之后,贾珩抱着脸颊玫红,酥软不成的甄雪,低声说道:“雪儿,你收拾收拾,我和你姐姐说会话儿。”

    甄晴环着贾珩的腰肢,磨盘沉将下来,秀眉蹙了蹙,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讶异问道:“子玉,二叔和四叔他们这次在战事上表现如何?”

    “这次立的功劳,并不足以让天子对甄家网开一面,你应该早有所料。”贾珩看向甄晴的眼眸,轻轻摩挲着甄晴的脸蛋儿,磨盘的肌肤是愈发好了。

    甄晴默然了下,说道:“其实,我知道,无非是将来发落下来时候,能够轻一点儿罢了。”

    如果将他换成甄家人,现在的功劳还差不多。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与甄雪、甄晴玩闹一场,天色已近傍晚时分,窗外不知何时又下了一场秋雨,裹挟着一股微凉的寒意,吹动着轩窗发出几声沙沙之音,倏然,竟已是崇明十五年的十一月了。

    贾珩神清气爽地离了书房,仍是回到厢房沐浴,洗去了征尘,想了想,一时间并未去寻宝钗。

    一来是与晴雪折腾一番之后,没有太多心思逞口舌之利,二来黛玉估计在关注着他的动静。

    会不会在他去找宝钗啮噬金锁的时候,黛玉也去了宝钗屋里,说一句“我来的不巧了?”

    他今天如元春所言,还是稍稍歇息一天算了。

    神京,大明宫,含元殿  自崇平帝上次收货番薯,已是五六天时间过去,前段时间番薯的高产在京中引起热议,今天崇平帝专门召集一次廷议,集群臣会商番薯在北方干旱诸省的推广事宜。

    内阁以及六部九卿、六科、都察院掌道御史,都在空旷、庄严的大殿之中聆听圣训。

    这一次是工部侍郎秦业出班奏事,高声道:“圣上,据永宁伯所言,番薯种植几年需要轮作,以便恢复地力,是故在山东、山西、河北、河南这些年撂荒的土地种植番薯,同时在一些荒芜之地上种植,番薯作为民间主粮补充,以便缓解饥馑,此外工部会派出屯田主事,赴山东、河北等地主持堆肥、沤肥一事。”

    番薯吃多了是胀气,而且粗粮不可以长期作为主粮食用,但总比饥馑之年吃树皮,吃观音土强。

    贾珩还给老丈人提供了关于农学的相关思路,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徐光启早已经着述了《农政全书》。

    崇平帝沉吟说道:“内阁,行文山西、河南、山东等布政使司,鼓励地方官府推广种植番薯,以渡旱灾。”

    说着,目光投向杨国昌道:“户部方面以后收纳税收实物也要适时转变,在北方诸省,允许百姓以番薯等实物抵缴官府,同时更要根据灾荒,酌情蠲免赋税。”

    现在的陈汉的税制仍是两税法,分夏秋两税,主要以实物和折色银为主,中央拿走大头用以全国统筹,地方自留下一部分,供用日常公务开支。

    在北方一些颗粒无收的省份改收番薯实物用以缓解灾荒。

    杨国昌拱手应是。

    议完番薯的鼓励耕种一事,崇平帝沉吟片刻,看向施杰,问道:“军机处,金陵方面最近可有军报传来?”

    此言一出,朝臣都在看向军机处全班员僚,心思各异。

    兵部侍郎施杰道:“回圣上,六百里急递还未送至京城,浙江都司定海卫、宁波卫等水师大败,永宁伯已经出兵进剿。”

    说着,犹豫了下,补充了一句道:“圣上,甄家前日送来了请战奏疏,已随永宁伯前往海门迎敌。”

    崇平帝面色澹漠,轻描澹写说道:“此事,朕已知晓,甄家忠心可嘉。”

    这时,下方官员今天却一改常态地对江南战事三缄其口,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大家也看出来,崇平帝对那位少年勋贵信任到无以复加,非言语可动。

    而永宁伯在未出差池之前,最好是不宜公然唱反调。

    现在战事焦灼,正好看看这对儿君臣的笑话。

    如果吃了败仗…就有好戏看了。

    但并非所有官员都甘愿沉默,浙江道掌道御史周平手持笏板,出班说道:“圣上,永宁伯这次出兵过于轻率,不待登来、福州水师相援,径直仓促迎敌,兵事凶险,微臣以为圣上当早作打算。”

    崇平帝闻言,面色倏变,低声说道:“朕依稀记得,南京六部的官员上疏,还在说永宁伯拥大军而坐视敌寇犯境,京中颇见附和之声,现在永宁伯领兵迎敌,又成了轻率出兵,尔等前后之语何以自相矛盾?”

    这段时间,其实主要是南京方面的官员在上疏弹劾贾珩避而不战,京中六部以及都察院的官员除了上次的反而弹劾附和的少,多是选择静观其变。

    周平拱手道:“南京官员惶恐兵临城下,是故催兵进剿,京中官员不明就里,上疏附和,而永宁伯竟不能查察,为彼等言语所动。”

    在场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官员,都看向那梗着脖子辩解的掌道御史,心头冷笑,又一个想着以直邀名的,只可惜天子宠信永宁伯,不会听这些逆耳忠言。

    崇平帝脸色如铁,冷然不语。

    这时,北静王水溶皱了皱眉,沉声道:“永宁伯既然选择出兵迎敌,当有通盘筹划,岂会因杂音而妄断军机?”

    这时,南安郡王严烨手持象牙笏板,开口说道:“圣上不用担心,纵然永宁伯兵败,诸省兵力相援齐至,金陵故都也安然无恙。”

    崇平帝:“…”

    严烨拱手道:“圣上,微臣请求领京营兵马南下。”

    随着贾珩离开神京,南下督军,南安郡王已经开始试着插手京营,只是碍于崇平帝对贾珩的信任,一时间却也不知从何处下手,如果贾珩在江南兵事不利,南安郡王无疑得了机会。

    崇平帝面色澹漠,沉声说道:“战事胜负尤为可知,严卿未免言之凿凿了吧?”

    南安郡王严烨却昂起头来,义正言辞说道:“圣上,微臣南下也是以防万一,金陵为我大汉故都,天下瞩目,社稷安危不可轻忽。”

    见南安郡王一再相请,崇平帝面色不虞,一时默然。

    如果南安郡王南下,其实摆明了给天下人的观感,就是不信任永宁伯的带兵能力。

    但几天过去,江南方面又没有消息传来,安静的让人心头发慌。

    不仅是皇宫,整个大汉神京城都在议论着江南的战事,街头巷尾都在议着此事。

    此刻,如杨国昌、韩癀、赵默等文臣都保持着沉默,静观着军机处武勋的内斗。

    正在气氛僵持之时,外间一个穿大红袍服的内监匆匆跑上大殿,上气不接下气,道:“圣上,是永宁伯的密疏和战报。”

    因为这几天崇平帝格外忧心江南的这场战事,就让戴权分派了几路内卫前往通政司、军机处值房、锦衣府等贾珩可能会派人递送奏疏的地方,务必是第一时间得知贾珩的军报。

    崇平帝脸上神色微诧,继而心头大喜,吩咐着戴权道:“将奏疏和军报带来。”

    殿中的众臣闻言,心头微动,暗道,军报?难道是败报?否则,怎么会这般快?

    以往哪一次数万兵马的会战不是拖延上个把月?

    戴权拿着奏疏,躬身快步前来,双手递将过去。

    崇平帝接了奏疏,凝神阅览,随着时间过去,这位天子拿着军报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又迅速看了一遍,最终目光定格在最后的战果汇总上。

    “是役,生擒亲王多铎,朝鲜水师降者无数,海寇亡魂丧胆,俘获无数。”

    字越少,事越大。

    殿中众臣都在偷偷观瞧着天子的神色,见得此幕,眉头紧皱,心头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

    难道是大败了?天子震惊难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不会再如开封失陷那会儿晕倒吧?

    念及此处,南安郡王严烨心头一跳,准备见天子气色不对,随时一个箭步冲将过去。

    当初开封失陷,他正在西北查边,那天还是女儿以柳的大婚之日,偏偏碰到了开封失陷的事儿,好好的大婚之日被弄得鸡飞狗跳。

    而杨国昌心头一跳,而韩癀凝了凝,心头迅速评估着此事的影响。

    如果永宁伯兵败,齐党是否会卷土重来?

    然而仅仅是片刻之后,崇平帝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声音带着几分爽朗笑声,道:“诸卿,永宁伯领兵全歼女真亲王多铎率领的三万余海寇,生擒女真正白旗旗主亲王多铎,取得一场大捷!”

    自辽东失陷,女真何尝有此等大败?还俘虏了一位亲王,这是数十年间取得对虏战事的最大胜利。

    恍若一块儿巨石砸入死气沉沉的含元殿,原本安静的略显诡异的群臣,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群臣呆若木鸡,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哪怕一些朝臣会设想过会大胜,但未有这般突然,怎么说呢,还以为起码要打上个把月,或许又是一场烂仗,比如江南与东南之地寇祸连绵,如前明倭患一般,旷日持久。

    但现在…女真亲王都被生擒了?

    南安郡王严烨面色倏变,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手中握着的笏板几乎都在轻轻颤抖,目光眯起。

    那贾珩竟然胜了?

    杨国昌苍老面容一片煞白,浑浊的目光中流露着一抹惊疑。

    而韩癀眉头紧皱,这…又胜了?

    全歼了虏寇不说,还俘获了女真亲王多铎?

    可以说,这几天的京中政局十分诡异,因为但凡有识之士都知道,番薯的出现,让永宁伯这位武勋的威望在民间与士林节节攀升。

    至于在天子面前,红的发紫,礼部侍郎庞士朗被天子格外送了一车番薯就是明证,这次是送一车番薯,下次是不是送着囚车?

    故而齐党也好,浙党也罢,相关文臣忌惮之下,就没了一开始的喊打喊杀,某种程度上造成了寒蝉效应。

    满朝文武臣僚明着不会反对,但心底还是会腹诽,一些心思阴暗的官吏,都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这次战事,隐隐有所期待。

    不是说女真势如破竹,登陆江南云云,而是那个少年,总要输一次吧,哪怕大败亏输,有诸省之兵在,金陵也丢不了。

    待到那时,群情汹汹。

    但现在…

    施杰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激荡心情,率先问道:“圣上,永宁伯在江南打赢了?”

    殿中群臣闻言,一时间也都纷纷抬眸看向崇平帝,再次等着确认。

    平时不苟言笑的崇平帝,冷硬面容之上的笑意几乎掩藏不住,说道:“戴权,将军报都拿给诸卿看看。”

    此刻,戴权脸上忧色也渐渐散去,白净面皮上的笑意难掩,接过军报向着下方群臣传阅。

    内阁和军机处先行查看,见着其上的军报记载俱细,从出兵到与敌接战,再到最后的战果汇总,俘虏多铎亲王,朝鲜水师输诚无数。

    直到此刻,杨国昌只觉眼前一黑,一颗心沉入谷底,目光失神,神情茫然,面如死灰,都不知怎么将军报递送给一旁的韩癀的。

    那是一种犹如封彪面对刘华强的表情,给我刘华强拼,你有这个实力吗?

    失魂落魄,如丧考妣。

    而韩癀与赵默看着其上的文字,脸色也变幻了下,目光凝了凝,定了定心神,将军报递送给一旁的军机处几位要员。

    韩癀目光幽深几分,心头思索着此事对朝局的影响。

    南安郡王拿着军报,嘴角跳动了下,目光阴沉几分。

    北静王水溶拿着军报,年轻俊朗的面容上见着感慨,说道:“贾子玉将略无双,为国之干城,中流砥柱。”

    真是让人不服气都不行,从当初在京营整军,面对人事错综复杂的京营,再到如今连战连捷,就没有贾子玉办不成的事儿。

    贾政这边儿也看完军报,儒雅面容上因为激动,胡须微微颤动。

    子玉又取得一场大胜!

    而崇平帝却拿着贾珩所上的密疏,认真阅览起来,奏疏之上主要是叙说火器之利,尤其是红夷大炮的威力以及引进红夷火铳制艺的建言。

    此刻,殿中群臣传阅而罢,在安静了大约有一个呼吸,

    通政使程信率先拱手相贺,道:“江南取得大捷,微臣为圣上贺,为大汉贺!”

    一时间,殿中群臣也收拾了五味杂陈的心情,不甘落后,拱手说道:“臣等为圣上贺,为大汉贺!”

    不管心头怎么想,此刻含元殿中只有一个声音,胜利的声音。

    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可以碾碎一切异议。

    俘虏一位亲王,全歼虏寇三万水师,这是一场值得大书特书的大胜。

    可以说,几个月的民乱让人几以为陈汉大厦将倾,现在好似一夜之间,又一幅中兴盛世之相?

    变化之快,几乎让人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