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本不是多雨的季节，可却连着下了三天的连阴雨。

    雨停了，地面依然湿滑，空气中都带着沾湿的气息。

    小广场路灯底下卖馄饨的老夫妻依然出摊，只是来吃夜宵的人不多。

    陈陆要了一碗馄饨吃着，他和杨力说好了在这里见面。

    叮叮叮，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远远就响了起来，很快杨力就挤到了他身侧，喊老板也给他来一碗馄饨。

    陈陆咬着馄饨，低声问道：“赵丹妮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杨力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道：“赵丹妮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河，这件案子直接可以定性为自杀。但是她身上有外伤，按例只要家属提出异议，是可以进行尸检的。梁建国没有提出异议，她娘家人也没有人说话，我们也没有权利对尸体进行尸检。但是我让法医悄悄检查过了。”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向四处看了看，老板过来送馄饨，他笑着接下，吃了两口，这才又低声说道：“她身上那些伤痕是鞭子打的，而且应该是很多次，伤痕有新有旧。还要就是，她那里也受伤了，不像是正常的。嗯，你明白吧？”

    陈陆嘴里咬着馄饨，稀稀烂烂的没有一点儿滋味，他把筷子搁在桌子上沉默了。

    杨力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馄饨，道：“这事儿没有办法去查，只能是不了了之。我说句不好听的，她平日里那么张扬，报纸上花边新闻不断，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哎，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啊，一步错步步错，她是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份上。她跳河你也救了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别再纠结这件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陈陆没有接话，只是又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馄饨。

    时间过得快，又到了探视孩子的日子，梁建国十分准时的开车到了陈家门口，敲开了门，一脸欢喜的等着。

    门开了，出来的是杨丽娟。

    他的笑容愈发灿烂，“丽娟，这次我们带孩子去哪里玩？”

    他这一脸的春风得意，完全看不出来刚死了老婆。

    杨丽娟只觉得心寒，当初那样的追求人家，结了婚这才多久人就不在了，虽说不是他造成的，可毕竟是媳妇死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我以为你至少会伤心几个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丧妻的痛苦中走出来了。”

    梁建国愣了一下，笑道：“人死不能复生，活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不说这些伤心往事了，今天你们想去哪里玩？”语气轻松的就好像是家里死了一条老鼠似的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心，和他做朋友和家人都太恐怖了，他随时随地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掉身边的人，而且人家还不觉得他有错，他有理的不行。

    “你可真够无耻的！我们可不敢跟你出去，就在家里，哪也不去。”杨丽娟冷声道。

    “行，也行。不想出去那就在家，他们玩，我在门口看着就行。”梁建国也不生气，知道陈家不欢迎他，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和杨丽娟两两相对。

    “你站着吧，我还有事先进去了。”杨丽娟说着话就扭身走了进去，顺便把门从里面重重关上，想让他自动离开。

    梁建国笑了笑，也没有再去敲门，而是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从口袋拿出烟，点了一根抽着。

    一根还没有抽完，门又打开了，梁建国扭头去看，陈陆走了出来。

    梁建国起身笑道：“你在家啊。”

    “咱们谈谈吧！”陈陆道。

    “好啊，去哪里？”

    “跟我走。”陈陆说着话就走，梁建国跟在他身后。

    走过街道有一处死胡同，陈陆猛地拽住他的衣领就把他拉进了胡同，直接怼到了墙上拿胳膊压住了他的脖子。

    “梁建国，你还是不是人？赵丹妮自杀的时候浑身是伤，你是没看到还是没长眼睛，为什么不报案？”

    梁建国头抵着墙上，看着他，笑了，“你想替她讨回公道？好啊，我没意见，你可以去翻案去调查，我都支持。真是没想到你这么深情，人都死了还惦念着。既然你这么在乎她，那我成全你，墓碑上丈夫的位置留给你。”

    陈陆胳膊用力，“你在胡说什么？那是你老婆！”

    “你还知道那是我老婆？既然还没糊涂就该闭嘴，你成天装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给谁看？你心里既然有她，那就别祸害别人了！原本这一切就都是错，赵丹妮本来就应该是你的老婆，我不要了，你把我老婆孩子还给我，把丽娟还给我。”

    陈陆脸色大变，举起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你说什么？”

    梁建国这次也不忍让了，和他扭打在一起，“我让你把丽娟和孩子还给我，他们本来就是我的！赵丹妮那个荡，妇谁爱要谁要，我早就不想要了！既然你那么在乎她，一见我的面就提她，我把她还给你！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不是吗？”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提丽娟和孩子！”

    “我为什么没有？他们是我的亲生骨肉，我们做了五年的夫妻，你算什么？”

    两人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谁都不松手。

    路上有人骑自行车经过，见俩人干架，吼道：“喂，你们在干什么？干架呢，别打了，报警了啊！”

    陈陆一把推开他，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眸中是波涛汹涌的怒火，“梁建国，我警告你，你敢打丽娟和孩子的主意，我绝不会放过你。以后也不准你再来见孩子，你没有资格！”

    梁建国半靠在墙上，看着他冷笑，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的野心和想法。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他们身上流着我的血，即便是告上法庭，我也有探视权，你阻止不了我见孩子。他们是我和丽娟的爱情结晶，有他们在，丽娟和我的关系就断不了。我想明白了，夫妻还是原配的好，我们才是一家人，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他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陈陆笑了笑，一脸的势在必得，“我一定会把他们抢回来！”说完一瘸一拐的往胡同口走。

    陈陆攥着的手紧了又紧，胳膊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忍不了了，追上去一脚踹倒梁建国，一拳一拳不管不顾的朝着他的头砸了下去。

    梁建国也不还手，血溅了陈陆一脸。最后还是过路人拉开了陈陆，报警，然后梁建国被拉进了医院，陈陆则被拉到了派出所。

    “你疯了？啊，为什么打人？陈陆，告诉我！”杨力拍着桌子，抓狂的问道。

    他印象中陈陆一向做事稳重，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跟梁建国动手。

    陈陆低着头，两手放在桌子上，手关节的皮被蹭掉了，还在往外面渗血，一句话都不说。

    杨力出去拿了酒精和棉签进来，粗鲁的拉过他的手，蘸酒精给他消毒，“说，为了什么？现在梁建国被拉到医院去了，如果做伤情鉴定，你这就不是赔钱的事儿了！”

    见他还不说话，杨力急了，“你得告诉我原因哪，要不然我怎么帮你？”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陈陆，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没有给赵丹妮立案的原因你把他给揍了。快说，是不是这个原因？”

    这要是因为赵丹妮的话，那可就棘手了。赵丹妮是人家梁建国的老婆，他跑去指手画脚算是怎么回事？别说梁家人不放过他，那就他妈和媳妇儿也得收拾他。

    这人平常看着冷静理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糊涂了呢？早该放手的事儿，硬是抓在手里不松，你就没有立场管人家这事嘛！真是可看着精明的糊涂蛋！

    他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你到底能不能说句话，你是要急死我吗？”

    “不是。”

    杨力盯着他，急声问道：“不是什么？不是因为赵丹妮？其他原因就好说了，你俩都动了手，这就算是互殴，双方都有错。”他这悬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

    “我真恨不得打死他！”陈陆愤愤道。

    杨力推了他一把，“别胡说，现在是法制社会，哪能随便就打人。你要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认真反省！”

    陈陆听他的话风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屋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长的警察。杨力这话想必是说给他听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警察看了杨力一眼，端着桌子上的茶缸出去了。

    杨力松了口气，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梁建国到底干什么了，你把他打得那样。我可是听说了，那满头满脸都是血，你是用拳头打的，还是操砖头了？”

    “拳头打的。”陈陆捏了捏拳头，道。

    “看把你能的，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为了啥嘛，因为他看孩子？”

    “为了啥？他要抢我老婆算不算！”陈陆重重在桌子上捶了一下，心中的火气又上来了。

    “啥玩意儿？他要抢你老婆？杨丽娟？”杨力脑子都不会转了，“他们早都离婚了，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不管他闹哪一出，他有这想法我就得揍他！”陈陆道。

    杨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的确是忍不了。这梁建国的脑子真是跟一般人不一样，哪有前妻都结婚了，还去插足的？

    “那这事儿就好办了，他这是故意挑衅，属于过错一方，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是这，你在笔录上签完字就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杨力道。

    陈陆拿过本子签字然后离开。

    梁建国在医院清理完伤口之后也没有逗留，公司是去不成了，他直接回了别墅。

    梁母正和老头子抱怨太冷清，就听到了汽车的响声，“建国回来了，是建国的汽车。”

    她认识儿子汽车的声音。

    梁建国踢开车门走了下来，胳膊上打着石膏，脸上也贴了好几块纱布。

    两人都是吓了一跳，赶上前来问道：“建国，你，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