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是长得很丑怎么办？”

    像是能猜到他的说法似的，妘娇又补了一句，“不准说你不觉得我丑。”

    晏时微微怔了一下，眸子垂下，眨了眨眼睛。

    其实他没有很清晰的美丑之分，到现在也依旧没有。

    好像只要是妘娇，那就都是好看的。

    他从没思考过妘娇不好看这个问题。

    好不好看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愿罢了，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宫人说他好看，太监说过，宫女也说过。

    他们甚至动过折辱他的念头，想要跟他行苟且之事，想要玩弄他。

    也是从那时起，从他将宫人脖子拧下来起，他才发现世间竟有杀人这种趣事。

    看着垂死挣扎的人一点点断气，看着他们惶恐的双手一点点死寂。

    很有意思。

    好看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个好词，但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杀人理由。

    “我长得好看么”曾是他一度用来杀人前的问题。

    没有答案，只有死亡。

    直到他活了一世，成了画里的人，直到他遇到妘娇，他才有了新的思考。

    妘娇是好看的，她只喜欢好看的。

    巧了，那些丢了性命的都说他好看。

    他头一回觉得好看是一件比杀人还要令人高兴的事。

    他的世界乃至所有的观念都以妘娇为中心，所以他从未想过这种问题。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卷翘的睫羽往上掀起，抬起一双潋滟的眸子看她，唇角扬起一抹笑。

    “那我就只看你，然后剜去我的眼睛，再不去看万物。”

    只要只看她，那就再也没有能跟她比较的，她就是最好看的。

    多完美的答案。

    他只见过她，只记住她的模样，又何来美丑之分呢。

    他的认知里只允许她是好看的，只认她是最好看的。

    妘娇知道他对她的下限一贯都很低，但没想到还能一低再低。

    低到就算她真的很丑，他也依旧爱她。

    即便是她不好看，他不会说让她好看，不会去改变她。

    他只会剜去自己的眼睛，让她成为他世界里最好看的。

    她甚至觉得，即便她缺眼缺鼻子的，他也只会觉得她与众不同，她是独特的，然后更喜欢她。

    妘娇眼睛一酸，好像又有泪花了。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有些秋后算账的意味。

    “可你一开始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死，你还想杀了我，挖去我的眼睛，折断我的腿，不止一次。”

    晏时勾起笑，语调拉长，似是在说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不知道是喜欢，只觉得你竟敢把我抛下，又觉得你凭什么将我弃下，凭什么一个人葬身火海。”

    “至于眼睛……”

    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晏时笑了一声，指腹摩挲着她的眼睛。

    薄薄的眼皮下，圆溜溜的眼珠子颤了一下。

    “那时候觉得它漂亮得很，又喜欢得紧。”

    妘娇有些咂舌，拍开他的手，“就因为这样？”

    力道太小了，手背连个印子都没有。

    晏时有些可惜地收回手，转而落在她侧脖上，大动脉的律动清晰地传在指腹上。

    一下。

    两下。

    有节律地跳动着。

    起初，他会不时梦回到她一个人站在火海里的那一夜，然后惊醒，唯有抚遍她身上所有跳动的地方，他才有点相信这不是梦。

    他在那跳动的脉搏上很轻地吻了一下，“也不全是。”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模样，你的脸，你的眼睛，你的嘴巴，可你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我。”

    他要是知道那一日她会降临，他就会早早地等着，他就会变成她看到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