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影单薄,身姿消瘦,身板却挺直,那些神佛似人似神,在他头上围成了一个圈。
妘娇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幅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错的是神佛,不是他。
火一下子敛了过来,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风吹过来,画卷动了动,吹上了一个台阶。
看起来就像是想要极力勾到火苗。
但火苗诡异地换了个方向,于是画卷又被吹上了一个台阶。
“不要!”
妘娇虚空伸出了一只手,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胸膛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气。
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眼睛还没回神。
很快,她就揽入了一个怀抱,背上被轻抚着,耳边是一声又一声的低喃。
“做噩梦了么?娇娇儿不怕,我在。”
“都是假的,不怕。”
嗓音还夹着惺忪,低低哑哑的。
妘娇抱着他的腰,一点点找回心跳。
晏时揉了揉她的头发,擦去她额头上的薄汗,“梦见什么可怕的了?宝贝不怕。”
妘娇摇了摇头,“不是可怕的,是一幅画,我很喜欢的一幅画。”
晏时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嗓调轻轻的问道,“画怎么了?”
妘娇抬起脸看他,白皙泛粉的脸上只剩下没有血色的白,眼睛里满是梦醒的不安,“我梦见画好像被烧了。”
晏时对上那双眸子,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勾起,他小声问道,“那画……很重要么?”
“嗯,我很喜欢,我明明用力将它扔出去很远的,怎么会……”
晏时用人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上,“梦都是相反的。”
妘娇心还是有些不安,太真实了。
真实到,感觉像是死后的自己看着自己的生前。
“真的?”她手里还攥着他的衣服。
“嗯,都是相反的。”晏时亲了亲她的发顶。
“明日不是约了林昭吗?再不睡眼底就要长乌青了,就不漂亮了。”
妘娇嘟哝道,“反正你会帮我描妆遮住的。”
晏时哭笑不得,“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呢?”
“去哪里?”妘娇抬起头,“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哪里。”
“夫君,你想要孩子吗?”妘娇睫毛眨了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晏时滞了一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
“用孩子拴住你,你就不会走了啊。”
晏时失笑了一下,哭笑不得,“宝贝想要拴住我,用一条细链子就够了。”
妘娇耳朵一下子就红了,被翻来覆去的记忆突然冒出来,她躺了回去,拉过被子遮住了半张脸,闭上眼睛,“不栓了。”
晏时低低笑了一声,揽过人枕在自己的手上,嘴边的弧度淡了一些。
孩子……
他不在了,有个孩子陪着她会开心一点吗?
……
翌日。
妘娇起了个大早,破天荒的要锻炼,说什么狩猎要有一个好的体魄好的体力。
晏时本来想说这种狩猎不用那么好的体魄体力,但一想到她总是做到半道就喊累,也就由着她去了。
体力好点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今天的早朝皇帝下了三道圣旨。
一是昭告世人,妘娇是昭武侯府的嫡小姐。
二是晏王晏时摄政。
三是晏王和小侯爷领兵剿匪。
告示贴满大街小巷的时候,妘娇的养父柳强跌跌撞撞地跑去了侯府。
“去去去,圣旨都下了,妘娇就是我们侯府的嫡小姐,你再闹我们就不客气了!”
侍卫将柳强赶了出去。
柳强踉跄地爬起身又要冲进去。
“怎么回事?”谢邺皱着眉下马车。
“侯爷,这人说是小姐的养父,非吵着说咱们小姐不是小姐,说什么妘雪才是咱们的小姐。”
谢邺扫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说?”
柳强拿出来梁氏就给他的信。
妘府出事以后,他就从妘府搬了出来,和梁氏一起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里。
今天早上一醒来,梁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面写了当年的真相。
他说道,“这都是孽啊,我夫人确实抱了侯府的小姐,养到五岁那年被妘府收养了,妘娇是妘府小姐,妘雪才是侯爷您的女儿。”
“哼!一派胡言!”谢邺将信甩在地上,“妘杨的夫人早在娇娇是婴儿的时候就将她和妘雪换了,娇娇才是本侯的女儿。”
柳强脸色一白。
谢邺甩了一下袖子,“别以为你夫人虐待我儿,让她吃不饱穿不暖的事本侯不知道,念在你养大了我女儿的份上,我不计较,你走吧!”
柳强嘴里喃呢了几句,如被雷劈。
梁氏以为妘娇是妘夫人的女儿所以才会对她这么坏,才会想要杀她。
“孽啊,这都是孽啊!”
他脚步恍惚地跑出了城。
入夜。
初一初二领着一众暗卫在院子里候着,清一色的黑衣乌泱泱的站满了整个院子。
屋里,晏时给睡得迷迷糊糊的妘娇换了一身衣裳,妘娇揉着眼睛任由他换。
“这么晚去哪里呀?”
晏时给她系了一个戴帽子披风。
不管是为了真正的妘娇报仇,还是因为梁氏抛下她狠下杀心再度杀她。
所有抛弃她的,都该付出代价,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一样。
晏时将她的帽子拉上,像抱小孩子一样抱起她,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
他抚着她的脑袋按在肩上,“去狩猎,宝贝先乖乖睡一觉,睡醒狩猎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