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晏时以身祈福那一年,是他第一次见到他。
那日他又闹着要出去,牵着管家一起在人群里观望。
周边是欢呼声,众人都高举着手很高兴,跟中了邪一样。
瞎说。
大晏的盛世都靠将士们打来的,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人儿就能祈佑的呢?
他们说,那是他的荣幸,是他的幸事。
瞎说。
后来,他又要闹着进宫玩,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人都快死了还幸狗屁的事。
他说,“喂,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救你啊。”
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他滚了,抱着晏时被侍卫追得滚下了数十级台阶,那是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他哭着闹着要抱晏时回府,就连谢邺脱了鞋子要打他他都不撒手,没法,谢邺脱了鞋坐在殿上跟着闹,皇帝一脸无奈,摆摆手允了。
再后来他硬要晏时喊哥哥,每次都以他被揍一顿结束。
谢安一手提起食盒,“不行,听说净佛寺很灵验,你也得跟我去拜拜去。”
二话不说拉起晏时就往外走。
“放手,本王从不信这些。”
“我娘最信神佛了,你不去我去告状。”
“谢安你几岁了,幼稚。”
两人拉扯着出门,正巧遇上了妘娇。
看了拉扯不清的两人,呆呆道,“哥哥?”
晏时猛地顿住,脸色一沉。
第一声不是叫他的,她不喜欢他了。
“哥哥你要带我们家王爷去哪?”
我们家。
晏时脸色又没那么臭了。
谢安拉着人不放手,“我带他去拜拜佛。”
妘娇点点头,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一条路,“那早日早回。”
“娇娇儿……”晏时捏着她的衣袖,眼里的求救意味不言而喻。
妘娇摸着鼻子移开眼睛,一会看天上,一会儿看地上,就是不敢见他。
“那个,夫君你知道的,我不太爱去拜佛。”
“走吧你。”谢安扯下了他揪着妘娇袖子的手。
看着晏时咬着牙的样子,妘娇扬起手摆了摆,“早去早回,我在府里等你回来哦。”
直到被塞上马车,晏时还在转头幽幽地看着妘娇,就差把没良心三个字刻在脸上。
他一上了马车,妘娇的嘴角顿时弯了下来。
她不是不喜欢去,而是害怕。
她能进寺庙吗?
万一她被神佛打了出来送回去怎么办?
她有点依赖上这里了,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离开他。
马车上,晏时屁股一碰到凳子就起身,“本王要回去。”
回去收拾那只没有良心的小猫。
“祈平安可灵验了,难道某些人就不想祈祷自己平安吗?”谢安幽幽道。
晏时不屑。
“你不为自己祈,也不为娇娇祈吗?”
晏时不屑地转身坐下,“快出发,本王要早去早回的。”
谢安:“……”
净佛寺。
谢安从食盒里端出一只烧鸡,虔诚地跪下拜了拜,晏时捏着香站在一旁。
谢安拜完,碰了碰他,“你快些,我给酒酒供个长安灯。”
晏时手指捏着烟转了转,眉头浅浅皱起,撩开衣袍想要跪下去。
还没弯下膝,桌上的香炉突然倒了下来。
一旁敲着木鱼的老和尚突然停下了动作,睁开眼睛,“身魂都不是自己的,又拿什么祈呢?祈福需得心诚心净,王爷请回吧。”
晏时放下了香,转身,老和尚的声音又响起。
“王爷所求已经灵验了,不可再强求。”
顿住的脚步重新抬起。
晏时抬脚,很慢很慢地跨出了门槛,抬头望了望天边的光,指尖还沾着香粉,指腹摩挲起来有些沙粒感。
是啊。
他已经求到她了。
又怎么能那么贪心地想要相守到白首,白头到老呢。
太贪心了。
无妨,不准就不准罢。
既然求不来,他就自己创,给她创一个她最想要的世界,没有一点痛苦难过的世界。
身影落在身后,被拉得很长,一半在庙内,一半在庙外。
一如他一半奉给罗刹,一半奉给妘娇。
“这么快?”谢安走了出来。
晏时转过身,看见他手里提着的食盒一愣,再看回庙里,烧鸡不见了。
“怎么又提走了?”
“啊?心诚则灵啊。”谢安说得理直气壮。
要不是听见他肚子的打鼓声,晏时就信了。
回去的路上,谢安打开了食盒,将两只鸡腿掰了下来,一只先递给晏时,一只留给自己
一如以前,一人一只。
他掰下鸡腿,看了晏时一眼,“看什么,快吃啊,这可是拜过佛的,祈平安的,分你一半平安可别不知好歹啊。”
晏时看着手里皮都焦了卖相也不好的鸡,咬了一口。
薄唇轻启,“挺好。”
谢安抬了抬下巴,一脸骄傲,“是吧,小爷做什么都很强。”
“嗯,这盐烧得挺好,有股淡淡的鸡味。”
“……”
夜幕落下,马车终于停在了王府门前。
晏时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冲出来的那抹绯红身影。
“王爷你回来啦?”妘娇小跑扑进他怀里。
晏时面无表情地将人拉出来,“别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