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坐在高阁之上，这里是安乐长公主特地给他选的好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的所有人。

    一般人也不会抬头往上看这个窗户。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来，高阁下面一片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景象。

    世家小姐们找到彼此相熟的小姐妹，找个地方或坐或站，说说笑笑，嬉笑打闹。

    笑声如银铃。

    有一个婢女上来给他的杯子里添上新的茶水。

    茶水倒入杯子里，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茶香，有雪白的雾气萦绕在沈煜的脸上。

    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下去吧。”

    “可王爷，长公主说让我们在这里伺候您。”

    婢女吞吞吐吐，企图向眼前俊美如玉的男人祈求一点怜悯。

    “下去。”

    他微笑着垂眼重复了一遍，语气淡淡。

    那婢女看到他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起来。

    她把发抖的手藏到身后，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退出了房间。

    沈煜对这种无聊的活动没有兴趣，正当他打算关上窗户的时候，就看到楼下一个身影出现。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来了兴致，就连想要关上窗扇的手也停了下来。

    他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神深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楼下的人。

    虞嫣穿了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襦裙站在柳树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拿起了手里海棠团扇。

    借着那把团扇的掩护，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只有看到她的婢女的时候，她慵懒困顿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

    那婢女像是给她说了什么，他看到虞嫣兴奋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步伐轻快。

    和刚刚百无聊赖的表情相差甚远。

    安乐长公主府是当今圣上的长姐，她与圣上手足情深，因此圣上在自己的地位稳固之后迅速给安乐长公主换了新的公主府。

    面积之大，用料之豪奢，甚至引起了御史台的轮番弹劾。

    如今所有人都在前院看花，后面被称为京城一景的荷花池因为还没有到开花季节反而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偶尔有几个奴仆路过，也不会有人来查看这个凉亭。

    虞嫣本就有嗜睡的毛病，再加上早上睡眠严重不足，因此到了没一会就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她跟着夏桃的指引来到了荷花池旁边的小亭上，打算在栏杆这里歪一会子小憩一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坐在亭子中间的书桌上看书。

    从虞嫣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高挺挺拔的身形，以及长得过分的眼睫毛。

    “醒了？”

    他把书翻过去一页，目光也从那本书转移到虞嫣海棠春睡未醒的脸上。

    虞嫣有些发愣，她还没有完全清醒。

    呆呆地眨眨眼，又眨眨眼。

    像是民间市集上摆放的精致泥娃娃，漂亮得让人想要摸一把。

    沈煜把书放下，有些兴味地看着虞嫣有些转不过来弯的表情。

    小狐狸在他的面前总是牙尖嘴利的，这种呆呆傻傻不设防的样子倒是少见。

    虞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皇帝的第五子，楚王殿下。

    她急忙站起来，想要合乎礼仪的行一个礼。

    但是因为睡的时间太长，站起来的时候小腿一阵酥麻，她小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

    “参见楚王殿下，啊……”

    虞嫣做的方向正对着沈煜的正前方，她不由自主往前扑的时候，沈煜下意识地将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有玫瑰花露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煜甚至能听到那女孩撞到自己肩膀骨头的时候发出痛哼声。

    虞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通过他掐在手上的腰感觉到他想要把自己推开的动作。

    “殿下，”虞嫣软软地讨饶，怕这人一气之下把自己推到地上。

    “我睡得太久，腿有些软。”

    “让我缓一下，我马上就起来。”

    腰上的力道消失了一点，虞嫣羞愧地把脸埋在离亭子入口相反的方向。

    幸亏这个时节，荷花池这里没有人，要不然她和楚王这种造型不出半天就能成为全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约莫是过了一会，也许是过了很久，虞嫣终于感到自己的小腿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急忙扶着沈煜的肩膀稳住自己的身体，没有注意到沈煜一瞬间紧绷的身体与讳莫如深的表情。

    嫩黄色的纱质裙摆和白色的绣墨竹的锦袍搭在一起，又暧昧地分开，仿佛原本就在一起一样。

    虞嫣腿麻，只能一边坐在沈煜旁边的石凳上一边问他，手上还不停锤着酸麻的小腿。

    “楚王爷，你有没有见到过我的婢女？”

    春杏和夏桃都是极有分寸的人，按道理说应该是在凉亭里面守着自己睡觉才对。

    怎么会一觉醒来凉亭里面的人变成了楚王？

    楚王理了理自己变皱的衣摆，给她指了指亭子外。

    只见她的两个婢女被两个侍卫看管着，侍卫手里的铮亮长刀已经出鞘，拦在她们两个的身子前面。

    怪不得她们两个一直不敢说话呢。

    虞嫣扭过头，仔细打量春杏和夏桃。

    所幸她们两个应该也只是被口头威胁，目前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春杏和夏桃站在那里，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不安也有对刚才情景的震撼。

    虞嫣默默转过头，像是一只识时务的鹌鹑，不敢看沈煜那张俊美高贵的脸。

    所幸，沈煜也没有让沉默变得太久。

    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虞嫣倒了一杯水。

    此时此刻那飞流直下的茶水声在虞嫣的耳中不亚于阎王的催命符。

    “上次春狩匆匆，人多眼杂，有些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和虞小姐详谈。”

    沈煜笑了笑，将装满水的茶杯推到虞嫣的胳膊旁边，绿色的茶汤映照出虞嫣有些苍白的脸。

    “虞小姐，关于静安寺的事情当日究竟听到了多少？”

    “我本来想放过虞小姐的，结果虞小姐竟然认出了我，这可不是一个好事。”

    他抬手捏起虞嫣的下颌，虞嫣今日出门特意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红润可口。

    沈煜那双冰凉的眼睛轻轻对上虞嫣漂亮的杏儿眼。

    “我劝虞小姐好好想，仔细说。”

    “你的两个丫鬟能不能回到你身边，全看虞小姐的诚意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