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稳住心神,将视线慢慢从树下挪到廊边的鲜花上。
享有冬日仙子美誉的水仙,在宫人的精心养育下,开得鲜妍娇丽,洁白如玉,细长的枝叶伸展出袅娜的身姿,散发出淡雅高洁的扑鼻清香,随之形成一种摄人心魄的神韵。
“公主说笑了。”明洛默默打着腹稿,一如既往地含笑道。
“说吧,很严重吗?”李秀宁从来直面一切,利落道。
明洛简单从容地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孩子是否喜欢盯着车轱辘看,比如是否有刻板重复的行为,喜欢与人对视吗?喜欢和父母亲近吗?
只能说明洛再次以现代医学的基本知识赢得了李秀宁的刮目相看。
每问一个问题,她的表情越凝重一分。
“真都踩在刀尖上啊一一”良久,李秀宁叹出一声笑意,意味深长。
明洛缓和着唇齿间的涩意,不紧不慢道:“这算不上什么病症,就是发育上迟缓了一点点而已。”
“娘胎里带的?先天来的?”
“偶发性的,男孩机率比女孩大一点。”明洛余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肚上,晓得她话里的另一重疑虑和担忧,宽慰着她,“公主莫要忧虑,退一万步说,就算有点异常,也不影响他日后正常生活的。”
自闭症或者说是发育迟缓,即便是在现代化的八九十年代,也没被多少人重视,顶多以为自家孩子蠢笨木讷一些,症状轻微的,统称为不会读书,压根不影响种地搬砖打工。
“原来不是我多心。”李秀宁眼里泛起些许狡黠,竟有些俏皮道。
“公主,廊下有风,咱们要不进去说。”明洛瞄着进进出出的奴婢们,深觉各种视线若有若无地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她和阿姐算是把原先的一应老人都给挤兑得无地自容了。
李秀宁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水仙花那股飘逸的清香,盯着一只在木架上叽喳个没完的鸟雀,只摇头不肯。
屋内闷死个人了。
“大郎六七个月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只是和旁人说起都说我太小心,驸马也是,还打趣我当了娘亲后性情大变,不再是先前那样风风火火,宽和大气了。”明明是连说带笑的语气,明洛却硬生生听出了几分浅薄的讥讽和淡淡的嘲弄。
不是性情大变,而是所嫁非人,以致李秀宁这般的性情中人都在孕激素、雌激素、丈夫和婢女、孩子哭闹的轮番刺激混合冲击下,生生闹出了类似抑郁的低落情绪。
人一旦陷在这种低谷中,难免敏感多思。
李秀宁虽不至于每日亲力亲为地带孩子,但到底比柴绍管得多多了。
“公主你别管男人如何,现在的你眼里只该有自己和孩子。”
明洛心里很是愤愤,贵为金枝玉叶,辛辛苦苦地十月怀胎,生下的崽和驸马姓就算了,偏生这当爹的还不肯为了孩子收敛个一年半载的,平白让人气不顺,有时还要被那些不知廉耻的婢女恶心上一阵。
明洛越想越是为她鸣不平,直接举了临近街巷里的真实案例。
孕妇因为男人在外偷腥而情绪激动,引发早产,结果一尸两命,夫家毫发无损,听说还为了嫁妆和来参加丧礼吊唁的媳妇娘家人在灵堂争得面红耳赤。
“主要是一副半新的家俱,还有两床过冬用的被褥。差点闹上府衙去,还是两家的族长出面做了和事佬,所以公主,你千万保重自己,不要多想那些烂人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