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要干嘛呢。
在纸价昂贵的初唐,非世家大族是不会花闲钱买这种正式而精贵的硬黄纸的,多数用六十文一百张的普通纸,由麻、藤、楮三种原料制成,质地偏软,对着日光一照,往往能见里头的不平纹路。
亏得明洛生在现代的‘高门大户’,打小被父母用心栽培,不仅学过钢琴芭蕾,更是在文化方面下了苦功夫。
她五岁开始学毛笔字,学的主要是谁的呢?
王羲之。
并不是说她一上手就如此骇人听闻,而是父母嫌她字虽工整漂亮,却无个性灵魂,希望她择一大家仿之,以便来日形成自己的风格。
还有比书圣名气更大的书法家吗?
明洛从善如流,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机械化练字,主写兰亭集序。
她扪心自问是不爱书法的,都是在父母的‘淫威’下,逼着一步步成就自己的。
不过即便有现代的毛笔字功底,明洛还是不习惯眼下的。
无他,写字太难受了。
在家具陈设普遍偏低的情况下,写字简直是对腰和肩颈的莫大摧残。她需要盘坐在蒲团或榻上,对着一张连自己胸口高度都不如的书案落笔写字,偶尔写一张方子还成,一旦时间长了,身子哪里吃得消。
她是不知道,真实的文人墨客由于书写时被要求坐直身子,往往不采取将纸张平铺于案的写法,而是一手将纸拿起,悬空卷成一束,另一手执笔悬腕悬肘,凌空书写。
这种姿势并不比伏案书写来得轻松,一旦上半身无处借力,写字就成了一种考验臂力和腕力的体力活,且笔锋不能长软,必须短硬。
直到晚唐之后,随着高足家具的普及,那种又长又软的笔头才渐渐流行开去。
“温圆,来帮我揉一揉肩膀。”不过稍稍适应了下新买的宣笔,明洛堪堪写完兰亭集序的上篇,便受不住地叫唤道。
温圆倒完洗漱水回来,依言跪坐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娘子的字真好。”
嗯……明洛嘴角微抽地看着这面纸上连大小都不一的黑字,不少该出笔锋的地方洇湿成了团团黑墨,还有因控住不住力道拖长的一道道撇捺……
说是清晰能认还成,好是万万当不上的。
“真的,比宫中的好些个女官都写得好。”温圆看她脸上有鲜明的断裂,牵起笑容补了句。
明洛眨了眨眼,实话实说,她有些不懂。
女官这群体,具体是个啥玩意。
“你见过很多女官吗?”
“嗯。”
明洛来了精神,将笔搁在一小块膻腥的根雕上,兴味盎然道:“她们是管宫女的?算是奴仆还是半个主子?”
温圆几乎不假思索地答:“不是主子。就是掌事的有头脸的宫人,要当女官必须识字,且还有俸禄。”
“那也就是说,太极宫的内宫里,主要分成妃嫔,宫人,内侍,女官,是这样的吗?”明洛拧着眉问。
温圆被她问得有些绕进去了,思索片刻后摇头道:“后妃的话,也是分管一部分宫务的。比如才人,负责宴寝之事,理丝枲,以献岁功。”
“我还是没懂。所以女官和宫人区别在哪里?”明洛大体上被现代的后宫剧所误导了,理所应当地以为宫人和妃嫔间泾渭分明,其实不然。
汉唐之际,宫人在广义上都隶属于天子。
不论是后妃,还是有品阶的女官,或是掖庭最为低下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