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味的话,过几日应当会好些,假以时日,两三个月后基本能消除。”明洛轻声道,她口吻柔缓,生怕刺激到每个女性最是隐秘的心思。
仆妇也目露期待地看向妇人。
不料妇人只是摆手,颇显凄凉的神情反衬出言语的冰冷:“不必了。我早已对他心死。”
明洛没再多言,只将药方和每日药浴的单子留下,走之前细细叮咛那一套锻炼核心力量的动作,每日莫忘莫偷懒。
扪心自问,换做是她,指不定早就挨不住,寻短见了。
那是亲生的三个骨肉啊——
大概是被夫人的经历触动,以至明洛夜半进家门时,浑身上下透着股一言难尽的丧气,好似冬日霜打的茄子,恹恹地不行。
“娘子,没事吧?”
她犹自沉浸在旁人的惨痛里,猛地被这道蹿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是温圆。
她按着胡阿婆的吩咐等着明洛,还在厨房热着一些宵夜。
“一起吃吧。”明洛盯着厨房里忽明忽暗,豆丁点大的烛火看了会,随和道。
是几个肉菜馅的蒸饺和剩下来的白粥。
“娘子,我还不想嫁人,能不能帮我和阿婆说一说?”温圆垂着眼道。
明洛握着筷子的手一滞,无力道:“阿娘是让你和阿泉……”
结对配种是吧……在没有人权可言的隋唐,奴仆普遍到年龄就生子,为主家生产更多的‘家生子’。
温圆默默点头。
这就又是性别上的劣势了。
眼下,由于男奴和女婢的分工不同,温圆的整体辛劳程度和生活水平起码不输阿泉,甚至有些地方是超过日日做粗重活的男奴的。
不过一旦走上嫁人生子的不归路……
纵使阿泉是个心疼媳妇的,在没有避孕套和有效打胎法子的背景下,凭谁都逃不过怀胎生子的苦。
“我不是看不上他,就是……”温圆嘴角发苦,压根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是不想日子更辛苦,是吧?”明洛能体会这种感觉,为奴为婢的生活已如此艰辛,何必再百上加斤,拖未出世的孩子来世上受苦受罪,一生下来就低人一等的生命,有什么必要创造呢。
温圆脸色僵硬,嗫嚅着不敢应声。
毕竟宋家的日子和外头多数人家比,是好到没话说的,就方才那几个带肉的热气蒸饺,她在秦王府都吃不上的。
来了这么几天,除了个别事情上被胡阿婆念叨过,也没有半点打骂。
“那你的意思是,想晚几年生孩子呢?还是不想生?”明洛搁下了碗筷,淡淡问。
温圆到底没有那么先进的丁克意识,她就是一时害怕想逃避而已,况且女人哪能没有亲生的孩子,老了咋办。
她这次没什么犹豫地答:“我快十七了,娘子留我到二十就好。”
“二十岁就愿意生孩子?”明洛笑意疏离,问得古怪。
温圆抿唇道:“听说早生孩子比较容易,我眼下就是……没准备好,心里慌得很。”
这和阿泉本身样貌平平、性格不显也有关系。
“好,我试着和阿娘说一说。不过你别和阿泉漏了风声,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明洛交代了句,本就浆糊般的心情更糟糕了。
围绕女子的,怎么就只有嫁人生孩子了?
她是绝对不肯屈服的。
明洛几乎咬牙切齿了一晚上,以至迷迷糊糊处于浅睡眠中的她很快被早上的第一缕晨曦所亮醒。
等她挣扎着起身穿衣,长安城的钟声开始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