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家的，还不把人带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贵妃早有准备，手上手串、戒指一个不少，发髻上也别着几支适合小姑娘戴的簪花，摆明了是要赏赐用的，而护甲什么的早就摘掉了。

    在弘昭、弘晗期盼的目光中，宜修拉着两个小姑娘上前。

    贵妃摸了摸弘晖，让他带着弟弟们去看小黑（黑鱼），再笑着与两个小姑娘说话，先看向菀英，“你是岳兴阿的女儿？”

    菀英嗯了一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叫了句，“姑奶奶。”

    惠妃、荣妃、宜妃都起了心思，这姑娘人不错，家中姐妹估计也不差，岳兴阿在草原掌着兵权，他家的女儿……很适合自家孙子\/外孙。

    三人与宜修聊了起来，宜修看着荣妃笑道：“几位娘娘来晚了，菀英只有一个亲姐姐，早被三嫂看中，许给她侄子了。”

    太子妃一听，故作别过头，嗔怒地抱怨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是下手真快。你也是，有好人选也不与我说一声。”

    听着太子妃的话，惠妃、宜妃看了荣妃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荣妃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她儿媳眼光好、下手快，肥水不流外人田！

    宜修坐在太子妃身侧，小声回怼，“之前，我还想着给她姐姐与察岱儿子牵线，可经蒙策略一出，我们爷非说不能给二哥添堵，不让我出面牵线。”

    岳兴阿在喀尔喀草原叱咤风云，又掌兵权，太子是储君……要敢和他有来往，康熙第一个容不下。

    太子妃神色有些几分歉意，“咳咳”两声，给宜修端茶，“这不是给你解围么，别生气，来，喝茶。”

    宜修缓缓叹气，“弘晖一天大一天，一想到三哥、五弟、七弟家那几个种痘没了的孩子，我哪有喝茶的心思。”

    太子妃冷不防宜修会忽然提起这个，想到明德也垂眸叹气，“种痘……唉，总有那一天，弘晖身子骨好，肯定能扛过去。”顿了下，又惊讶地问，“你还不知道，你外家在这方面可立了大功呢。”

    “啊？”宜修面上一片茫然，不明所以，“我外家？是说二哥他们之前救了我三舅的事儿？”

    太子妃噎住了，瞧着贵妃和两个小孙媳互动，惠妃她们的注意力也在那边，附耳小声。

    “太子昨日与我说，你大舅，在承德那边发现了一种新的痘种，比人痘更好呢，说是牛痘。皇阿玛还派人去你外家宣旨，抬你外家孟佳氏入镶黄旗呢！”

    “哈？”宜修目瞪当场，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妃，“你莫不是在诓我？”

    太子妃见她不信，又说了另一个消息，“太子昨儿还透露，皇阿玛说不准会让弘晖、弘春率先接种牛痘，让我今儿一定提醒你们夫妻呢。”

    宜修抬头奇怪的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皇阿玛已经和二哥商定了？”

    太子妃犹豫道：“唉，是太子自己琢磨的，说皇阿玛素来讲究身先士卒。若牛痘真有用，为了让底下的老百姓接种，皇家可不得有人带头。算算年岁，也就弘晖、弘春、十八适合。”

    宜修故作大怒，拍案而起，“什么？让弘晖身先士卒接种牛痘？那牛痘是个什么东西，能保证安全么，就让弘晖去！”

    此言一出，一片寂静。

    “弘晖”“接种”“牛痘”等敏感词语，瞬间让贵妃没了和小姑娘问答的闲心，急忙看向太子妃追问：“弘晖这就要种痘了？牛痘又是什么？”

    荣妃、惠妃、宜妃也火急火燎地看过来，弘晖要接痘，弘春肯定也要去，宁楚克也是。

    敏妃尚且还坐得住，只静静等着太子妃回话。

    太子妃比宜修也好不了那去儿，弘晖是第一批，明德就是第二批。

    见大家都想知道，也不磨叽，把孟佳氏发现牛痘比人痘强更能遏制天花，皇阿玛免不了让皇孙们身先士卒的事儿一口气话说完。

    宜修毫不意外，若非明白康熙的为人，早在发现牛痘的那一刻，她就让孟佳氏上报了，抬旗、赐爵、奖赏一样也不会少。

    拖了两年，深入研究牛痘，就是要确保不出现任何意外，而弘晖……第一批接痘的皇孙，定能名扬大清，成为他将来“得天所授”“名正言顺”上位的最好证明！

    “宜修，宜修？”

    眼见宜修如鹌鹑般坐在椅子上，太子妃、贵妃都以为她是被吓住了，忍不住出声。

    宜修回过神来，眼眶含泪地乞求贵妃，“娘娘，这牛痘……谁能保证没有问题呢。弘晖，弘晖还小啊，怎么能，怎能……”

    荣妃、惠妃更坐不住了，连忙出声，“娘娘，此事许得慎重，务必要让皇上怜惜怜惜皇孙，还请娘娘为我等出面说情。”

    宜妃、敏妃不好置身事外，也跪下恳求，“娘娘，请怜惜皇子、皇孙。”

    贵妃看了眼弘晖，又看了眼宜修、太子妃，“本宫一定会问清楚的，你们先起来，佟嬷嬷，去请皇上来。”

    佟嬷嬷应声出去，贵妃独留下弘晖，让其他孩子们都去隔壁玩，抱着弘晖不撒手，荣妃也赶忙让宫女去钟粹宫把弘春带来。

    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康熙带着胤禛缓步而至。

    父子俩站在咸福宫门口略有迟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大无畏地踏进大厅。

    贵妃顾不得其他人在场，直入主题，“皇上，您想让弘晖种痘？”

    “没错，和小十八、弘春以及宁楚克一起。”

    贵妃、荣妃、惠妃直接跪下，“皇上，孩子们还小，求您怜惜。”

    宜修和太子妃面容悲悯，紧随其后，“皇阿玛，牛痘如何，儿媳不知，但如何能让孩子们率先示范，求皇阿玛三思。”

    牛痘是孟佳氏先发现的，而且经过两年多的研究，已经十拿十稳，但宜修不能直接同意弘晖接种，哪怕早些种痘，早些安全，也不能显露背地里的谋划。

    “贵妃，荣妃、惠妃，朕让他们接种，正是怜惜孩子们。让孩子们种痘，是真的对他们好，他们不会有事的，相信朕。”

    康熙看着跪地恳求的众人，他理解她们的担心。身为帝王，可以有私心，可以有偏袒，但事关社稷，私心、私情抵不过大义，抵不过责任！

    胤禛别过头，不敢看贵妃、宜修和弘晖，皇阿玛主意已定，无可转圜。

    众人异口同声地继续跪地恳求，“皇上，请您三思。”

    弘晖懵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歪头，两只眼睛茫然地转圈许久，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他从榻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康熙，眼睛布灵布灵的发光，歪头问：“皇法法，你是要让弘晖做什么吗？”

    康熙心里夸赞弘晖聪慧，满意的点头，“对，弘晖，还记得皇玛法是如何教你的吗？”

    贵妃刚想说些什么，康熙挥手让她莫要出声，胤禛定定地看向弘晖，示意他千万不要说话。

    宜修面上焦急但眼里都是期盼，晖儿，说出来，只要你说的好，将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弘晖扬起下巴，小表情骄傲，将康熙的大手放在头顶，蹭了蹭，“如朕为人上者，欲法令之行，惟身先之，而人自从。”

    “莫若先正其身，则人不言而化矣。”急忙赶来的弘春也接话道。

    说完就小跑到康熙身边，小身体挨在康熙的腿上，“皇玛法，弘春，弘春也记得。”

    康熙嘴角上扬，温柔地摸了摸弘晖、弘春的小脑袋，饶有兴致的说：“弘晖、弘春，可明白话的含义？”

    “身为皇家子弟，受天下供养，自要为百姓的表率，不能只耽于享乐。”

    “好，这才是朕的好孙儿。”康熙拊掌大笑，看了眼悲喜交加的胤禛，又瞥了眼跪地陈情的众人，“起来吧，此事朕心意已决，绝无更改。”

    说罢，拉着俩孙儿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