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返京·夫妻叙话(三)
作者:燕啄绍米的小说
    翌日,四月柔和的阳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细腻缝隙,如同细丝般温柔地洒入长乐院正房。

    古铜的香炉中,轻烟袅袅升起,与阳光交织缠绕,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弥漫在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超脱尘世的宁静与雅致。

    宜修坐在梳妆台抚额提神,剪秋拿起楠木鎏金长梳压发髻,绣夏替宜修选珠钗,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孩子们。

    “让李嬷嬷盯着弘昭他们,也看着弘晖,四个在一块,嬉笑打闹间冷不丁便掀了屋顶。”宜修看着巨大菱花镜的自己,轻笑着吩咐。

    胤禛起来就瞧着唯美又静谧的场景,盯着宜修几人挪不开眼,宜修笑着回望他,“爷,赶紧起吧,弘晖都起来和弘昭他们玩半个时辰了,再不起,您就得喜提‘懒虫’的外号了。”

    “呵呵,昨夜睡得香,今儿起晚了,请福晋见谅!”胤禛极为配合地起身,从梳妆台前琳琅满目的各色发钗中,又挑了支金镶宝石桃蝠簪,帮宜修挽发,算是夫妻乐趣。

    宜修捂嘴笑,“爷手艺不错,但让苏培盛给您洗漱吧,小厨房做了鸡丝粥,暖暖胃。”

    胤禛抚了抚宜修满头特意用牡丹花水梳得光亮的乌发,愈发觉得宜修有正妻范儿——

    气质安然、神情温和,又对他和孩子极为上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洗漱好,胤禛捧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看着剪秋给宜修奉参汤,随口问道:“府医怎么说,福晋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大好?”

    “还是月子里那点子老毛病,只忧思多虑、受了凉,内里隐患都激了出来,非得静养些时日不可。”宜修垂眉叹气道。

    胤禛默默喝粥,忆起往日宜修犯头疼病的模样,又想到过去大半年,宜修一个人操持府上、与各方周旋、和妯娌来往……眼眸多了份心疼,愈觉宜修不易。

    宜修喝了参汤,气色肉眼可见红润不少,便聊起了正事儿,“爷,您今日还进宫吗?”

    “怎么,有事需要爷去办?”

    宜修眼神示意剪秋等人下去,等苏培盛也被支走,胤禛心里咯噔一下,虚虚坐着,两脚放开,随时准备起身出屋。

    宜修压根没给他走的机会,直接没好气地偷偷掐了下他的腰,语带埋怨地道:“让你进宫接孩子,你就只知道去娘娘和二嫂那儿,宣妃娘娘那儿的弘皓与嘉瑗呢?”

    “不说接回来,也不见您送些东西进去,要不是我昨儿醒来,反复叮嘱剪秋要送些玩具、厚礼进宫。”

    “且不谈塔娜、乌日娜如何想,就您此事儿上表现出对带有蒙语血脉孩子不在意的做派,岂不平白无故地得罪了宣妃和太后娘娘?!”

    “真真是枉费妾身之前,让侧福晋和李格格多次进宫陪太后、太妃打马吊,讨好她们的一番苦心啊!”

    胤禛捂着被掐的地方一顿,啊,是啊,他、他、他怎能忘了这个呢?

    再说了,这能怪他吗?江南的尾还没收完呢,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政事儿上,自是……

    平白无故得罪皇玛嬷和蒙古妃嫔,明明塔娜、乌日娜都帮自己拉近了和蒙古派系的关系,结果……哎呀,啧啧,蠢到头了!

    弘皓、嘉瑗事儿的劲儿还没过,宜修又掐了一下,没好气地继续扔下一个“炸弹”。

    “知道教弘昭、弘晗他们抓周,怎么不想想抓周宴怎么办?还有,贵妃娘娘的生辰就在月中,您有章程吗?就您这番什么都不管的做派,我还想静养,不被气死就不错了!!”

    “啊……呀呀呀呀,疼疼疼疼,轻点!!”

    胤禛越听越不敢躲,更不敢拿自己刚回来、还没理清事儿等理由狡辩,熟悉的感觉时隔半年再度袭来,提醒他:掐完就没事儿了,敢反驳、敢乱躲,后果更惨!

    确实,江福海之前透露过江南大部队还没回来,宜修对胤禛江南捞的那些钱、东西和人脉还有念想,此时还是很克制的,略略几下引起胤禛对她所言之事的重视后,也就停了手,说起了各项安排。

    “您进宫的时候带着剪秋,由她去宁寿宫与宣妃娘娘说道一二,接回弘皓、嘉瑗的同时,把事儿揭过去。”

    胤禛抱着被掐的胳膊,呆呆望着宜修出神,“好好好,这事儿听你的。”

    宜修叹了口气,说起了孩子们周岁宴的事儿,细数起来:

    大福晋身子骨不好,弘昱和念佟、弘昭他们都生在端午节,要是三家周岁宴分开办……那不互相得罪人嘛!

    她和三福晋商量了下,端午节那日不好给孩子们办周岁宴,而当初她们三家孩子是一块办的洗三宴、满月宴,干脆周岁宴也一块板。

    正巧,马球宴的时候,孩子们对乐园哪些玩具、游乐设施很喜欢,端午节翌日在城外办抓周宴也不错。

    胤禛点点头,这事儿……确实可行,忽的抬起头看向宜修,眼神中是藏不住的疑惑与不解:这事儿跟我说干嘛,你直接敲定不就行了?再说了,周岁宴还有一个来月,何必这么急?

    宜修嘴角抽抽,伸出纤纤玉手又给了几下,冷声道:“本来想让荣妃、太子二哥去探探皇阿玛的口风,可我后来病了,就……没了后续。爷,毕竟思泰、弘昭他们还带着‘祥瑞’的名声,周岁宴没有皇阿玛点头就办,能行吗?爷这出去一趟,忘了不少事儿啊!”

    胤禛用力搓着被掐的地方,眼神闪了闪,似是看懂了胤禛眼神中的委屈,宜修长吸一口气,摁下内心滔天怒火,冷嘲热讽起来。

    “大嫂身子骨,不说风一吹就跑,也得常年卧榻养着;三嫂因外头御史那些接连不断的弹劾,内心积了气,也病倒了;我就更不用说了,也得静养一段时间。”

    “不早些确定下具体章程,难不成到了日子,让我们三个病妇带病上阵,这是给孩子们办周岁宴,还是打算送走我们几个福晋,给你们兄弟仨心仪之人腾地方,应了那句“升官发财死老婆”的三大喜?!!”

    胤禛连连摇头,就差举手发誓:心仪之人就是宜修,让她千千万万不要想歪了。

    宜修冷眼一扫,轻哼一声,“不给外头人腾地方,那您是想让府上的侧福晋、庶福晋操持嫡子的周岁宴,嫌外头那些流言蜚语还不够苛责,打算再火上浇油一把?”

    胤禛立马低头噤声,内心一盘算:他如今一举一动都被朝臣们盯着,更得小心,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否则……还不得被外头泼的脏水给淹死!

    看着胤禛这低眉垂眼的模样,宜修忍不住道:“您既知道此事不简单,皇阿玛那儿?”

    胤禛忙道:“爷今儿一定跟皇阿玛请示,保证把这事儿敲定!”

    宜修一听此言,反倒越发怒了:“敲定?爷还是压根没想过孩子们的周岁宴到底怎么办?您怎么不想想,就是皇阿玛点了头,您和大哥也通了气儿,这事儿也得找旁人相助,挑起筹办周岁宴的重担。难道您认为就靠你们哥仨大男人,能筹办好周岁宴,女眷来往你们也能出头!?”

    ……

    胤禛越听越迷糊,这事儿他怎么就理不清呢?

    他知道他不上心,确实错了,但不知道一个周岁宴复杂成这样的嘛?

    当初弘晖的周岁宴,他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要按照流程抱着弘晖出去抓周,不就行了么?

    越想越迷糊的胤禛,试探着问道:“福晋,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如何想的,爷……听着很迷糊!”

    宜修和胤禛对视一眼,瞧见他眸中的不解、尴尬,又是一噎,火气再怎么噌噌往上冒,也得捏着鼻子把这里头的道道说清楚:

    她、大嫂和三嫂都得养病,皇阿玛同意三家一块在端午节翌日办周岁宴,男客那边可以由他、大哥、三哥出面,女眷那边来往、宴会宴席等,谁来督办?

    难不成嫡子的周岁宴,让府上的侧福晋或是掌事嬷嬷出面?那像话吗?

    本来吧,最合适出面的是太子妃,她是宗妇又是孩子们的婶婶、伯娘,问题在于她不好出宫。

    剩下的皇家姑嫂中,算来算去只有八福晋合适——

    温宪、纯悫,一个性子那样,还撑不起事儿,一个是新妇,对京城女眷还在熟悉中;

    五福晋、七福晋、九福晋、十福晋,怀孕的怀孕,家里乱糟糟的乱糟糟,九、十两位福晋还没法独挑大梁,十二福晋……是新妇,她们不太熟悉,自然开不了口。

    胤禛目瞪口呆,八福晋……请她出面?这、这、这……不太好吧!

    “爷,您和八弟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您得承认,年底京中动乱,若非八弟调兵遣将围住两府,又有十二弟坐镇,需要常年卧病静养的绝不止大嫂一人,府上这些孩子更是……”

    说着说着,宜修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抹了抹泪,轻声道:“再说,您和八弟私下闹得再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上照样得过得去。喜庆的日子里,皇阿玛更乐得看兄弟齐心、儿孙和睦场面,请八弟妹出面,不好吗?”

    胤禛骤然抬头,直接撞进宜修那饱含担忧、期盼等复杂情意的湿润双眸,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八弟……确实出了手,那他也该软一软态度,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