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往日是混账了些,可万岁爷,老九也不全然没有一丁点亮处。”宜妃对着康熙的脸,认真道:“难得五福晋如此为他筹谋,替他要到了马球盛宴的筹办事宜,求万岁爷给个机会,让他试试!”
马球盛宴本不是什么正经差事儿,如今说出来,就是想让皇爷多瞧瞧小九,总不能哥哥、弟弟都要有爵位了,他还是个光头阿哥,那不丢人丢到家了吗?
往后谁还能看得起他,谁都会低看他一眼……都是亲儿子,不能太过厚此薄彼。
康熙那“是认真的吗”神情,深深刺痛了老九胤禟的心,怎么,他不配办点正经差事儿吗?
康熙、太子、老大相继捂脸:老九\/九弟啊,你出去随便拉个人打听下自己,不是浪荡老九,就是嗜钱如命九阿哥,绝不会有人将你和“正经”二字联系起来。
老九胤禟刚想雄起一把,内心那点子火气,就被父兄的眼神给“浇灭了”。
宜妃和郭贵人也低下了头,丢人啊!
实在是小九不争气啊!
小时候就跟小十调皮捣蛋,成为皇宫一霸,长大了,不是喝花酒、逛青楼,就是做买卖,沉迷女色和商贾之事不可自拔……
好不容易得了个平定京城之乱的功劳,就“趁火打劫”一波,连外家和皇家的产业都不放过。
啧啧,要不是亲儿子,宜妃高低揍得他满地找牙!
康熙“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摸着胡子一脸坏笑,“老九啊,朕呃……给你这个机会,你要真能让马球盛宴成为全民盛事,朕不介意让你去理藩院,负责年中的朝鲜朝贡贸易,如何?”
到底是亲儿子,要老九真想干出一番事业,他还是乐意给个机会的,正巧,还真有桩事儿适合他。
自大明以来,京城就是天下经济、文化、政治的中心,这些年来京城会馆越来越多,参与会同馆的商人更是“不可尽记”,且为促成各地贸易奇招频出,如邦庆店(今河北三河市)项姓商人每逢朝鲜贡使到达山海关,便“率其子迎劳诸译,欢笑款款”。
还有不少蒙古商人从明朝开始,就充当着中俄贸易的中间商,负责从中国贩运商品,并转卖与俄商。理藩院正是负责管理蒙、回、疆等少数民族事务,内馆与外馆都是理藩院的下设机构,也是内、外蒙古来京朝觐的年班使臣之接待馆舍。
自大清入关后,就明确规定蒙古王公年班来京期间,可允许随员及商人携带一定数量的货物到京贸易,并规定与藩属朝贡贸易等同管理,“一应货物不令纳税”,待蒙古王公将携带来京的土仪蘑菇、黄油、皮张等物,寄存在外馆附近栈房之际进行蒙货贸易。
同时,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俄可直接来京贸易,规定贸易人数不得超过200名,隔3年来京一次,并允诺“一应货物不令纳税”。同时,出于“永息兵戈,永远和好”的目的,对来京的外国使团和商队一律给与礼遇,特设专门的邸舍予以安置。
由于各种制度的规定,许多商人就钻空子,逮着中朝、中蒙、中俄贸易“一应货物不令纳税”的便利……商业税征收的比例虽然不高,却关系到国计民生。
老九不是爱经商嘛,那就让他负责这块,商人怎么钻空子赚的钱,就让他怎么赚回来,也算是物尽其用!
太子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康熙的想法,也认真想了想:这活儿,确实适合老九干(历史上的九阿哥胤禟外语天赋非常不错,一共掌握了八种语言,满汉蒙俄,自学了拉丁文、法文、意大利语等,还发明了一种新字体),但得先试试他的深浅,马球盛宴嘛……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老大胤褆对此一脸懵,除了逛青楼、喝花酒、经商以外,老九还能做成啥事儿?
太子给了个白眼,别看老九荒唐,真要说聪明与否,老九绝对不差——
从满蒙汉语言文字到四书五经,从骑射到算数、科学,甚至设计过一种战车,胤禟都学得颇为精深。
要不是老九胤禟为人过于荒唐好色、放荡不羁,老九绝对是自他和老八之后,文武双全、惊才绝艳的第三人!
“当真?皇阿玛,若儿臣真能办好马球盛宴,您真的让我去理藩院?”胤禟忽觉气血上涌,浑身充满了干劲儿,“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这差事儿皇阿玛,我先去城外瞧瞧场地,哈哈哈!”
胤禟也不等康熙多言,直接就出了御书房,小跑出宫后快马加鞭至城外。
与正和怀安、布尔和等小姑娘们,炫耀她如何如何厉害的八福晋,碰了个正着,双方一对视,便火药味十足——
胜负,是刻在人性深处的执着。
明慧素来被捧惯了,除了宜修还没吃过瘪;胤禟生性放荡不羁,除了八哥谁也不服,又有扬州瘦马的旧怨在,谁都不愿输人一筹!
“万岁爷,这孩子,太过激动了,但也说明他年轻又干劲儿不是。”宜妃目送着他离去,似松了一口气,又软着嗓音给小儿子找补,试图让康熙千万别在意小节……
小九啊,你额娘我用自个儿的脸面给你铺路,这次你要还是没法给为娘我争口气,那就只有认命了。
康熙笑看宜妃,示意她没事儿,他等着瞧老九如何办事儿,又对着怀里的弘晏有些发愣,叹道:“老五,人呐,耳根子还是要硬些;老五家的,老五是不成器了些,但夫妻嘛,夫妻无隔宿之仇,床头吵架床尾和。相离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五福晋眼神闪动,盯着哭红的双眼,懵懵懂懂回了句,“我,儿媳对他倒是没啥隔夜仇,就是、就是弘晏太过可怜,才多大啊,莫名就被说‘克亲’。”
康熙先看了看太子和老大,又看向五福晋,叹了口气:“别往心里去,他呀,虽说做阿玛许久了,但……或许,他要从弘晏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阿玛。
“老五啊,你记住,不是瞧两眼,问两句,时不时逗弄下,就担得起阿玛的职责,为父,要有为父的担当与觉悟,你懂吗?”
庶子和嫡子终究是不一样的,老五虽早就有了两个庶子,但他知道什么是阿玛、是父亲嘛?
怕是从没真正体会过男人初为人父、百感交集的滋味,只以为地有了儿子就能做阿玛,却从未想过,怎么做好一个阿玛吧!
保清出生那年,他是高兴的,惠妃哭求送保清出宫时,他第一次打破宫规点头,知道他在宫外过得好,有过欣慰,也有过期盼;
保成出生时,他是悲喜交加,陪自己一路走来的发妻亡故,只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子,亦恨过这个生而克母的孩子……
但当他听着保成的哭声,想起芳华(赫舍里皇后的闺名)临终前的叮嘱,不顾一切也要将这孩子留在身边照顾。
一点一点学着怎么养育孩子,耐着性子一次又一次哄着保成入睡,一次又一次给保成换衣、穿衣……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养儿方知父母恩。
胤祺起初是茫然的,愣了愣,脑海忽的浮现幼年太后、太妃对细心照顾他的一幅幅画面,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正色道:“儿子会学会的,一定,一定用心学。”
五福晋冷眼瞧他神色,知他心思已定,似吃了蜜般甜透了:她不在乎胤祺对自己的态度,但儿子不一样。四嫂说了,她自己可以不是丈夫心中那个人,但儿子必须得是他最在乎的儿子!
宜妃心神已定的回了翊坤宫,坐在榻上与姐姐对望,不由地安心许多,这时九福晋端着热茶进来,后面跟着哄儿子的五福晋。
“好孩子,坐吧!”宜妃连忙让九福晋坐下,又抱过弘晏,拉着五福晋的手,“都是额娘不好,以前啊总抓着家世、体面不放,如今再瞧瞧,方知你和老九家的好,以后你们俩妯娌也要这样相互扶持、和睦相处,小九和老五,额娘我都托付给你了,宫外的一切都随你处置!”
“额,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五福晋是真没听懂,什么叫宫外一切随她处置?
刚刚五贝勒不是说让她管家吗?难不成娘娘还有管家、收拾九弟以外的事儿要交给她?
九福晋懵了。
五嫂还真是得额娘信任。
宫外的一切,不就是把俩儿子及其产业,包括府上所有人,都交到五嫂手中。
五哥府上那俩侧福晋……命到头了!!
五福晋懦懦地问出了个惊得九福晋当场晕厥的问题,“那,那印章、跑官的事儿,也归我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