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皇阿玛，年节已至，刑部、大理寺等牢房却挤满了人，您再纵着明珠，朝堂就剩咱们几个头头了……”说话如此直白的自然是胤褆，说完还满脸嫌弃地撇了撇嘴。

    太子胤礽用词温和一些，“皇阿玛，京城好不容易稳定了，随着明珠开启‘京察’，大肆打击各方势力，官场人心惶惶，君臣失和，这就是您想要的？适可而止吧！”

    “皇阿玛，官员贪腐也事出有因（地方上的公费被大幅削减），任由明珠大人打击再多的贪官，除了让您背负骂名、离间君臣关系，也无法彻底整顿好官场，何必呢？”老八这话说的很漂亮，但立场很明确——反对。

    站在末尾的老九胤禟当即迎合道：“就是就是，大过年的，就别再折腾了，有什么不能等年后再议呢，这年过不过了……”

    “皇阿玛，整治官场贪腐非一朝一夕可成，年后再从长计议如何？总不好大过年的，还让京兆尹、大理寺、刑部到处抓人，百姓们还如何安心过年？”

    “……”

    几人一句句话劈头盖脸袭来，康熙脸色铁青，仅因几人当下所言还在容忍范围之内，面色虽不虞，也只是无声默念：

    家有正子，不败其家；国有正臣，不亡其国。

    保成、保清这次很有出息，朕要忍住忍住……

    外头伺候的梁九功、李德全等苦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望天长叹：皇爷您再默念有啥用？等阿哥们说完，您还不是先骂两句“逆子”，摔得御书房内满地狼藉，再“毒舌”地嘲讽、训斥阿哥们，然后便是父子对骂、争执不休……这流程，他们门清儿。

    就是满后宫、前朝都清楚这流程，就可怜了他们这些奴才，短短九天，挨了往日整年的板子……御书房竟真比地狱还可怕！

    果然，一阵“乒铃乓啷”“稀里哗啦”的瓷器碎地、木架倒地声传来，御书房内康熙那嚎亮的怒骂声夹杂着老大胤褆的吼声，太子胤礽不高不低的嘲讽声，老八胤禩温和的劝和声先后响起……梁九功、李德全生无可恋地麻木望天。

    “梁爷爷、李爷爷，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来传话，劳烦您通禀一声。”

    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映月，如天神下凡般地出现在御书房门外，让梁九功、李德全险些感动地哭了出来：太子妃娘娘不愧是储妃，救星啊……

    梁九功、李德全问明缘由，映月极其恭敬地说了来意——弘晖、弘春小阿哥正在毓庆宫，一直要太子殿下陪他们玩，正在毓庆宫等着呢。

    梁九功、李德全眼珠一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过年的太子、大阿哥和皇上日日吵，年宴、宫宴都快办不下去了，太子妃这是拿小阿哥、格格们把太子殿下劝回去呢。

    随即，对视一笑，分工明确地将“劝和”进行到底——梁九功和映月打哈哈，李德全趁机让人去惠妃宫里把宁楚克格格接来，自己则去了毓庆宫接孩子们：

    光把太子叫回毓庆宫有啥用，要劝和就得让大阿哥、太子和皇上都“停嘴”，八阿哥、九阿哥自然也会消停。

    外面静悄悄一片，书房内剑拔弩张，父子几人进入了最恼火的“揭底”环节，康熙骂太子识人不清、骂老大莽、骂老八夫纲不振、骂老九不务正业，太子怼康熙偏私，老大跳脚地反驳康熙小心眼……

    “二伯！二伯！”

    “皇法法\/皇玛法，弘晖\/弘春来了。”

    “阿玛，阿玛……”

    康熙、太子、老大闻声一顿，摁下火气挤出笑脸，只见穿得毛茸茸的弘晖、弘春、宁楚克、明德哒哒迈着小短腿，朝他们扑来。

    “小心，晖儿\/春儿，还有明德，别跑那么快，慢点！”

    “宁楚克，慢点，慢点，阿玛在这儿呢！”

    胤褆一把抱起宁楚克，太子赶紧接住明德，又仔细打量了下抱住自己左右大腿的弘晖、弘春，确定人没摔着才舒了口气，忙问：“晖儿\/春儿，什么时候进宫的？谁让你们来的？”

    弘晖、弘春搂着大腿呵呵直笑，好一会儿，弘晖才开心地答话：“今早来的，额娘说让我和春跟着你，要、要……年宴……呃？”

    似乎是忘了词，弘晖“呃呃”停顿片刻后，嘟着嘴道：“二伯娘给的糕点好吃，但没见到二伯，我和春好想二伯哦。二伯，二伯，飞飞，好不好？”

    “飞飞，飞飞，二伯，飞飞。”弘春跟着弘晖的话，叫嚷着要太子陪他们玩。

    明德也撒娇着亲了太子一口，“阿玛，飞，飞，明、明德也要。”

    太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三弟妹、四弟妹应是让他和太子妃照看孩子参与年宴、宫宴，才将人送进了宫，至于现在……冷笑着瞥了眼满脸菊花笑的梁九功、李德全：狗东西，倒是会钻营！

    康熙显然也明白其中缘由，当即呵斥梁九功、李德全赶紧收拾满地狼藉，别伤到孩子们！！

    同样抱着女儿、被幼女吵着要“飞飞”的胤褆，与孤立在旁的老八胤禩、老九胤禟，静默地接受眼下的情况：

    太子妃和这俩奴才也是好心，大过年的，谁不想过个好年，消停就消停吧，就当给太子妃\/二嫂个面子。

    等太子和老大应付完孩子们“飞飞”的要求，弘晖、弘春这才转战康熙“大腿”上，“法法\/玛法，晖\/春来了，你想晖\/春吗？”

    “想，想，你们想皇爷爷吗？”

    弘晖、弘春齐齐亲了康熙一口，大声道：“老想啦……”

    耳边轰鸣声不亚于之前的争吵，康熙丝毫没有之前的怒火，笑呵呵地跟孙子们说悄悄话，“要不要新玩具，玛法这儿多的是，都给你们。”

    “弘晖啊，要叫玛法，弟弟弘春都能叫对，你怎么还是叫‘法法’呢。”

    弘晖一听康熙要让他叫“玛法”，当即别过脸，小人儿气嘟嘟道：“法法，明明答应过的的，现在……出尔反尔，朝、朝……令夕改，笨，不理你。”

    弘春拍着手大叫，“笨，笨，玛法笨。”

    抱着女儿的太子、老大强咬唇，憋着笑意发出“哼哧哼哧”声，明德、宁楚克含着食指，歪头嘟嘴很好奇，阿玛怎么变猪猪了……

    康熙差点当场社死，也只得哄道：“当时弘晖小，现在是两岁的小大人了，得改口。”

    也是奇了怪，弘晖最初牙牙学语，喊错人很正常。如今见着贵妃喊玛嬷、见着太后喊乌库玛嬷贼溜，怎么到自个儿这儿，一直都叫“法法”。

    怎么说都不改，回回一说还生气，真是……倔脾气十足，也不知随了谁！！

    弘晖晃着大脑袋摇头，双手挥舞：“二伯说，您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人，金口玉言，不能反悔，答应了，就是答应了。”

    康熙盯着胤礽冷“哼”一声，原来是你教的，逆子逆子！

    太子胤礽笑笑不说话，他又没教错，帝王本就是金口玉言，怎么能朝令……呃，太子忽觉这话不是打自己的嘴吗？抱着明德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飘忽地望向别处。

    康熙眼神一亮，忽而微笑道：“弘晖啊，能不能告诉皇爷爷，为什么你不肯改口呢？”

    “法法，是弘晖一个人的法法，玛法是很多人的。”弘晖义正言辞地述说理由，小脸蛋严肃的模样，配上不可反驳的理由，逗得在场人纷纷笑出声。

    刮了下弘晖的小鼻子，康熙又微微一笑捏着弘晖的脸蛋：“好，那就叫法法，皇爷爷只做弘晖的法法。”又摸了摸弘春的小脑袋，哄道：“弘春也是乖孩子呢。”

    弘晖、弘春一人又给了康熙一个亲，贴着脸撒娇：“皇法法\/玛法，要甜糕、甜糕。”

    康熙顿觉无奈：贵妃、荣妃怕他们多吃甜的容易坏牙，每日严格控制糕点量，刚在毓庆宫怕是太子妃也没敢给他们多吃，就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真真是机灵的让人好气啊！

    “梁九功、李德全还愣着干嘛，赶紧给你们小主子上糕点。”

    明知俩孙子的打算，康熙也不得不顺从，谁让这是在他跟前养大的孙子呢。

    “皇法法。”弘晖得寸进尺地嘟囔着嘴：“还要甜嘴的蜜水，春、妹妹们也要。”

    康熙：……

    这小子到底随了谁，既要又要还要，占便宜没够啊？

    任康熙想破脑袋，都没把根往自己身上想。

    而弘晖和弘春瞧着李德全端上来的一碟碟，惊讶的叫出声：“好多，好多，好多甜糕，皇法法\/玛法真好，是最好最好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