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宜修三五不时地带八福晋去五贝勒、七贝勒府上走动，很是威慑住了两府上想作妖的侧福晋们。

    随着追查力度的加大，惠妃和八福晋在宜修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对方的动作。

    虽有疑惑对方为何也要查杭老夫人，但惠妃毕竟老成，让八福晋进宫一叙，双方开诚布公谈论一番后，登时理清了很多思绪。

    如八福晋额娘之死，杭老夫人绝对让她女儿动了手。原因很简单，八福晋额娘是老安亲王岳乐最爱的女儿，当年额驸出事后，杭老夫人为了让儿子顺利袭爵，提出给八福晋和她外孙子定亲，以借助安亲王的力量压下各方非议。

    然而，八福晋额娘坚决不同意，概因老安亲王岳乐本就对老简亲王济度和其福晋、嫡子之死持怀疑态度，没少让宗人令详查此事。为了阻止岳乐继续追查、不暴露身份，杀了八福晋额娘，留下个孤女八福晋是最好的选择——既能威慑岳乐，又能使之投鼠忌器。

    还有，杭氏早年间绝对和宫中某人来往甚密：岳乐临死前的上书孝庄揭露杭氏身份不简单的信件，被人中途调换了，内容变成多多照拂在世的宗亲。这才让随岳乐同行的杭氏之子，成为康熙安抚宗亲的人选，得了一旨诏令进而坐稳简亲王的位子。

    双方共享消息后，不约而同地轮番给八贝勒胤禩施压，要求他务必查清简亲王府这些年所有动作，配合她们查清杭老夫人的来历及所作所为。

    胤禩一开始还能扛得住，直到第五次被叫进延禧宫，在养母惠妃的数落和生母良妃的眼泪、八福晋的恳求下，不得已动用手中势力，围剿简亲王府的暗桩以及爪牙。

    结果，还真查出点什么——杭老夫人三十年前，曾和宫中的懿靖大贵妃娜木钟（就是博果尔的母亲，孝庄的死对头）有过往来。

    娜木钟的名字一出，惠妃再也沉不住气，当即把消息透露给端嫔。

    端嫔自康熙十年幼女夭折后，就靠着为女报仇的信念吊命。如今有了幕后之人的消息，登时联系了宫外的董氏家族，让他们不惜一切挖出杭夫人的旧事，同时对简亲王府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弹劾。

    惠妃找端嫔的目的也简单——就算康熙再不满她们追查当年之事，看在端嫔撑了三十多年、就等着给女儿报仇的份上，也得默认她们的举动。

    事实证明，惠妃对康熙的心思拿捏很到位。

    董氏一族刚有动静，远在西安的康熙就得了信。想到还没有消息的十二，以及刚有了动作的老八，还有那些早逝的孩子们，康熙无奈叹了口气。

    当初孝庄太后为了皇室安稳，查出早年夭折孩子是娜木钟背后搅水时，就暗中毒死了娜木钟。虽然，他们都明白，一切肯定不全是娜木钟一人所为，但彼时三藩之乱刚定，社稷不稳，皇家不能再丑闻缠身，真相只能被掩盖，也必须掩盖！

    这些年，惠妃和荣妃一直没有问过他，当年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但康熙心知肚明，她们绝对不会忘了这件事儿，只是为了老大、老三不得不忍住悲伤，佯装一切早已过去。

    现在……哎！当年，他没能给她们一个交代；现在，只要不将一切公之于众，抹黑皇家形象，由着她们去吧！

    眼见西巡的康熙没有动静，惠妃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地联合端嫔，加大力度排查力度，对五贝勒府、七贝勒府进行全方位的布控，并配合八福晋，不停地查探简亲王府内杭夫人避世的小佛堂。

    经过几番较量，折了不知道多少人后，八福晋得了个鹬蚌相争的便利，借助老安亲王岳乐留下的暗桩，悄摸地拿到了被杭夫人藏在佛像中的木盒。

    八福晋打开盒子后被吓了一跳，里面居然有苏州织造局、江南盐商、漕运等账本，还有诸多各方来往的信件，当即合上盒子，让奶嬷嬷静雾唤来八贝勒。

    胤禩瞧见账本后心中一动，早从大哥胤褆那知晓江南水深，奈何利益太过诱人，他才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抛弃。谁知道，还真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再不扔掉，自己这个皇子也会被诬陷成反清复明的贼子，那……

    皇阿玛绝对不会因他是皇子就轻易放过，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得还会彻底失去夺嫡的资格！

    胤禩顿了顿，抬眸瞧着她，沉声道：“明慧，让暗桩们把这盒子送回去，记住，你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盒子，只是怀疑额娘和郭罗玛法的死，才对简亲王府紧追不放，明白吗？”

    八福晋不解，据理力争道：“为什么，只要咱们将盒子交给皇阿玛，那您的危局不就能解了，我的仇也能报，为什么……”

    胤禩头一次冷声打断她的话，蹙眉呵斥道：“明慧，皇阿玛尚且还在观望，对江南之事还在彻查，你却凭借老安亲王留下的暗桩一举得到这些，一旦暴露，皇阿玛对安亲王府的忌惮之心，只会更甚！你要为了报仇，将舅舅和郭罗玛嬷都推向死路吗？”

    八福晋默然，她确实没想到这些……皇家这些年对安亲王府始终冷遇，直到自己嫁给八贝勒才有所好转，若真将安亲王府给毁了，她如何对得起生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郭罗玛法！随即，泫然欲泣，“那……就任由杭氏……我额娘和郭罗玛法的仇，不报了吗？”

    胤禩揽过八福晋，小声安慰，“当然要报！只是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捅破这一切。你近日依旧和四嫂到处走动，其他的交给我。记住，明面上装得无事发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八福晋敛了神色，捂嘴点头。却在胤禩准备离开时，突然拉住他，要求他承诺，一定会让简亲王府血债血偿。胤禩再三举手向长生天起誓，才哄得八福晋复如往常一般在人前走动。

    正如戴铎所言，只要八贝勒下场，京城的局势就不会继续糜烂下去。

    胤禩知晓其中轻重后，决定两权相害取其轻，立刻招来九阿哥胤禟，让人带一队兵马从西郊开始，追查并解救被多方人马追杀的十二胤裪，务必要保证他和他带回来的东西平安归京。

    九阿哥胤裪一听十二弟出了事，连忙询问老十的情况，胤禩出言安抚，“放心吧，四哥在这方面言出必行。一直把老十带在身边，就是把小十三派出去了，也没让老十离开身边一步。所以，咱们得救下十二弟，否则，这个人情永远还不掉。”

    一听老十没事，胤禟也不推辞，当即承诺，“八哥放心吧，我的功夫虽不及你，也比老四那个‘四力半’好多了。再有你调派的一百名好手，一定能救下十二弟，绝对不会欠下老四这个人情的。”

    “好！”胤禩自然相信九弟的实力，但还是担忧他的安危，再三叮嘱道，“事有危急，先保全自己，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八哥还等着你回来呢！”

    胤禟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风流气，肃颜点头，“放心吧，八哥，最多半个月，我一定带人回来！”

    胤禩在黑夜中目送九弟远去，直至瞧不见背影，才唤来幕僚，让他们不惜代价联络各方势力，一定要配合惠妃的动作，清查杭老夫人的一切消息。然后，于黑夜风雪中，匆匆踏进了礼亲王府。

    须臾，礼亲王府有几路小厮分别进了康亲王、安亲王、克勤郡王、敬谨郡王、信郡王府邸。随后，胤禩与礼亲王一同至东交民巷的宗人府，康亲王、安亲王、克勤郡王、敬谨郡王、信郡王等也随之齐聚宗人府。

    胤禩将惠妃、八福晋之前查出，杭老夫人与曾和宫中的懿靖大贵妃娜木钟来往的奴才口供、老安亲王岳乐死前信件被调换等事情和盘托出，又点明最近京城反贼迹象尤为明显。

    如此大事，身为皇室宗亲，谁能置身事外？

    礼亲王、康亲王、安亲王、克勤郡王等，当即以宗人令、左右宗正的身份，下令九门提督配合宗人府，暗中围困简亲王府，清查所有来往人员，力求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摸清杭氏的底细，并向远在西安的康熙上折子，表明简亲王府杭氏身份不详，需要严查。

    午夜亲王齐聚的消息传来时，宜修并不意外，甚至饶有兴致地赏着窗外风雪，叹道：“一夜银装裹，雪落满京城。这场雪，来的真巧，满城银装素裹，也让有心查探府上底细的暗中人，不得不隐藏行踪。”

    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厉声吩咐，“剪秋，明早跟高无庸说一句，该主动出击了，要是还不能揪出细作，他这个前院第一总管的位子也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