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高声喊道的施利芬伯爵兴高采烈的行了个军礼,立刻拽住旁边旭日军团的司令转身离去;周围的参谋和军官们很自觉的让开道路,目送两人离开了指挥部。
相较之下,卡尔·贝恩就没那么兴奋了:“瀚土军团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对面也明显还有余力,这种时候不留预备队,直接掀底牌真的没关系?”
“当然有…万一皇帝根本不打算渡河围剿,而是单纯佯攻派几个步兵连过来送死,麻烦的就是我们这边了。”安森苦笑着两手一摊:
“问题是现在不掀底牌还能怎么办,西岸的法比安如果陷入围攻,不趁着被我们示弱假象蒙骗的机会死死拉扯住,那就真得想想办法将游骑兵军团撤回东岸了。”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面对拥有火力优势的帝国,四万大军的渡河撤退绝对不会像看上去的那么轻松…最保守的估计,恐怕也要做好牺牲五分之一的军官和士兵的准备,西线方面军能否在士气锐减的情况下打赢长戟河之战,恐怕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那如果对面没有上当……”
“我会亲自领军,组织渡河强攻。”安森毫不犹豫的抢断道:“到时候指挥的任务就得麻烦你了,出现任何不妙的势头以保全绝大多数战力优先,可以不用管我。”
卡尔这一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虽然看起来信心满满,事实上两人对这场战斗都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毕竟这一次战斗打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反过来说他们也并不清楚皇帝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没意外比出意外还要不正常。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情况貌似还十分顺利:“长戟河上下游两边渡口的风暴军团传来消息,已经遭遇对面坚守渡口的部队,目前还处于对峙阶段,也试探性的发起了几轮渡河行动…敌人貌似是上钩了。”
“传令,让他们立刻开始强渡长戟河。”
沉吟了片刻,安森抬手敲了敲桌上的地图:“敌人现在哪边的渡口把守比较薄弱,更有希望打下来?”
“……应该是上游。”
“应该?”
“对面在上游渡口多摆了一个炮兵连,但是守军的纪律明显不如下游。”卡尔冷静分析道:“就按传来的情报判断,上游守军足足等到风暴军团出现才开始列阵应敌,而下游守军是在我们的军队抵达之前,就已经响起了警戒的军号。”
“还有最重要的…上游的帝国援军,是罗兰大公的军队。”
卡尔的意思很明确:罗兰家族和勃拉姆的沃尔夫,杜卡斯基家族一样,已经暗地里和克洛维城那边达成了协议,至少在胜负分晓之前,大概率还是会选择观望的。
然而勒文特家族可就不太一样了,严格来说安森和勒文特家族是有仇的:一场新世界圣战,勒文特家族组织的圣战军全军覆没,大量与他们家族有关的血脉骑士天赋者死伤惨重。
虽然对方的态度多半也是观望,但谁也难保不会因为一时恼怒干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当场从“皇帝的眼中钉”化身“帝国忠诚的卫士”。
“传令,立刻让指挥部直属的两个骑炮连增援上游的军队。”安森果断下令:
“准备一百发榴霰弹,告诉他们不用珍惜,有多快打多快,尽全力让皇帝相信,我们是要从上游打开突破口!”
“一百发…全军总共加起来也就三百…明白。”卡尔忍不住嘟囔了两句,但也只是发发牢骚,他明白安森这是在尽全力给正在抗压的法比安松绑:“人手和装备都是现成的,我现在就让他们出发!”
安森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望向硝烟笼罩的西岸战场。
到目前为止进展都还算得上符合预期,从克洛维城传来的情报也全部被证实,赫瑞德皇室已经被他的封臣们完全抛弃,整个帝国都在期待一个能够重新领导他们的新皇帝;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功利用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但…真的就这么简单?
堂堂龙骑士血脉的赫瑞德家族,就真的对他封臣们的心怀叵测毫无察觉,以身犯险还没有留下任何的后手?
无论如何,自己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安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的输给皇帝,他就直接在战场上空张开领域,以亵渎法师的身份强行扭转战局。
是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提前向教廷宣战罢了。
………………………………
“克洛维人,前进——!!!!”
抓住帝国士兵毫无准备的时机,上游的风暴军团利用炮击作掩护,用最快的速度在渡口上铺设好浮桥,强渡长戟河。
说是“浮桥”,实际上就是绑着沙袋的木板——急行军的西线方面军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齐造桥的材料,河道的控制权也还在帝国手中,也没办法用舢板搭桥,所以才只能寻找河流不是那么湍急,水深不超过半人高的渡口。
前排士兵在身后战友和火炮的掩护下,冒着迎面而来的枪林弹雨,推动被绳索相连的“桥体”缓慢前进,直至跨过河道,冲到敌人面前。
因而即便占尽优势,这个过程也是注定要付出巨大的牺牲。
上游风暴军团的指挥官是被临时征调回来的诺顿·克罗赛尔,在发现敌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之后,他果断下令让第三步兵团的士兵直接下水,然后亲自扛着浮桥冲上去,留下快疯掉的副官在岸上指挥渡河。
“不要畏惧,冲上岸,上岸之后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扛起又冷又湿的锁链,赤膊着上身的诺顿努力仰起头,不让自己被水呛到:“长戟河之战的首功…只能是风暴军团的!”
“风暴军团万岁——呜哇哇哇哇哇…!!!!”
岸上惊惶不安的帝国守军试图组织炮击压制,但反应还是慢了半截,没等他们慢悠悠的把弹药箱拖出来,对面风暴军团的六磅榴弹炮就已经后发先至,呼啸的黑影径直出现在帝国炮兵们的头顶。
凌乱的铅弹如同雨点般洒在河面上,贯穿着血肉在河面砸开阵阵涟漪,奔流的河水甚至还未染成红色,就已经抢险带走了尸体仅存的温度。
仿佛是为了宣泄内心恐惧的帝国线列兵他们还在一刻不停的开火射击,却始终不能阻挡河面上的风暴军团士兵前赴后继;未能及时预警,在渡河开端就成功压制的他们,已经反过来变成了被压制的一方。
只是等到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三步兵团已经冲到了岸边。
“风暴军团……”
重重的甩下肩膀上的锁链,诺顿直接推开了想把自己外套披在他身上的年轻士兵,猛地拔出佩刀,有些踉跄的举过头顶:“进攻!”
“进攻——!!!!”
浑身湿透了的克洛维士兵们端起依然干燥的利奥波德步枪,以连队为单位,一轮一轮的打出齐射,然后发起刺刀冲锋。
被迫应战的帝国守军主动跳出工事,和冲上岸的风暴军团绞杀在一起;双方的炮火都没有停止,但已经建好浮桥的风暴军团已经彻底摆脱了劣势,后续部队一个连队一个连队大跨步冲过长戟河,向敌人已经摇摇欲坠的阵地进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代表皇帝前来传令的骑士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浪潮般冲过河道的克洛维士兵,扭头冲着守军指挥官吼道:“不是已经三番五次警告过,务必要警惕克洛维人的动向吗,怎么还是让敌人抢渡成功了?!”
“这…我…我们……”被问住的指挥官涨红了脸颊,一阵支支吾吾后还是不肯认错,或者说不敢认错:“我们是故意这么干的!”
“故意的?!”
骑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没错,这是为了更好的粉碎克洛维人的歹毒野心。”脸红的像番茄的指挥官抽动着眼角,决心嘴硬到底:
“死守渡口只会陷入一轮轮无意义的攻守,将敌人放过河,半渡而击却能造成巨大的杀伤,为陛下歼灭克洛维暴徒创造机会…没错!就是这样,半渡而击!”
“半渡…好好好……”
骑士气极反笑,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我就这么回去复命了,看看陛下是不是也和您抱有相同的看法…告辞!”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改口的机会,纵马狂奔离去。
此时西岸的正面战场依然如火如荼:突破了外围阵地的嘉兰军团虽然未能取得更多战果,在第二道防线就被游骑兵军团死死挡住;哪怕和安森相比,经历过新世界圣战的法比安在大军团调度上并没有逊色几分。
尽管被炮火和兵力压制,无法将敌人踹出阵地,但维持现状,原地固守还是不成问题的。
并且此时帝国在意的重点也已经不是西岸阵地:左右两翼的军团不断推进,开始在长戟河岸边架设浮桥;被压制的游骑兵军团根本腾不出多余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完成了渡河的全部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位于东岸的克洛维指挥部似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约瑟夫三世眼中,这就是对方已经彻底绝望,或者说无力回天的表现。
但也就是这么胜利近在眼前的时候,急匆匆从上游赶来的传令兵,向他汇报了一个相当不太妙的消息。
瞬间,在场的贵族和骑士们都能明显的感受到,兴奋无比的皇帝虽然依旧是笑着的,但从头到脚的气息已如坟墓般冰冷。
“陛下赎罪!”
作为承担上游守备任务的列奥·赫瑞德,第一时间跪倒在地:“都是我监督不利,才导致……”
“好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约瑟夫三世摆了摆手,完全没心思听对方如何诚恳谦卑的道歉:“你也是才刚刚接手这个军团,下属的军官犯错和刚上任的统帅有什么关系,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
“是…是,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眼下真正关键的,是必须立刻控制局势,绝对不能让克洛维暴徒成功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约瑟夫三世沉声道:“那支渡河的克洛维军队,要么歼灭,要么把他们赶下河去。”
“是,属下遵命!”看到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列奥赶紧凑近上前:“那我现在就……”
“列奥统帅毕竟经验不足,这种突发状况,还是交给更加老练的将军更为合适。”
约瑟夫三世轻飘飘的打断了他,同时回首看向另一边:
“尊敬的伯纳德,麻烦你跑一趟吧。”
“谨遵陛下的旨意。”伯纳德没有丝毫迟疑,转过身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我知道,这种事情多少是委屈你了,但关乎帝国颜面,我也只能完全相信你。”约瑟夫三世叹了口气:“不过还请放心,等到长戟河之战大胜论功行赏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伯纳德面不改色,他当然明白皇帝的用意——把自己直接从正面战场赶走,就是避免和北方贵族关系太近的自己获取太多功劳,这种好事当然只能属于皇帝本人和一众亲族嫡系。
至于“不会亏待”的承诺…有些事情听听就可以了,千万别在意,谁在意谁就输了。
“陛下哪里的话,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恩宠赏罚自然也应当全由陛下定夺。”伯纳德笑了笑:“那么…臣这就带着亲兵,赶紧去增援了。”
“嗯,务必小心。”约瑟夫三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也明白对方说的只是场面话,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临走之前,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陛下的计划一切顺利,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戴罪之臣嘱咐什么,不过有一点……”自嘲的轻笑了两声,伯纳德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
“安森·巴赫此人极其狡猾,千万小心他很可能藏着什么后手,万一被半渡而击的话……”
“……呵呵,应该是臣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