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艾德·勒文特之死
作者:空痕鬼彻的小说
    “咔嗒。”

    轻轻拧开紧锁的舱门,握着把手的安森正准备推门而入,就被一只洁白的小手按住了肩膀。

    “亲爱的安森,先等等。”

    微微蹙眉的塔莉娅轻声道,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安森身前:“不太对劲,这里应该有人来过。”

    有人来过?

    安森愣了下,他的第一反应是王冠号上的水手,但很快就意识到塔莉娅所说的“人”可能只是个代称真正想说的应该是施法者。

    而且还是个很强的施法者,否则绝不会让堂堂卢恩的家主如临大敌!

    “能确认吗?”

    安森的表情逐渐凝重,背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掰了下指关节开启“异能”,同时准备好了亡灵迷雾和烟娱家两个魔法,以防不测。

    虽然烟形人可以每天为自己挡下一次致命伤害,还有“血脉之力”这个最终底牌,但高阶施法者的手段是相当神秘莫测的,就连劳伦斯队长那种级别的天赋者都会被瞬间碾成肉酱对手还是不怎么擅长战斗的黑法师。

    少女微微摇头,清澈的眸子瞬间化作猩红,在一片漆黑的舱室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对方的行踪十分谨慎,塔莉娅也只能隐约觉察到一点点残留的气息它离开的时间还不长,也许仍在附近。”

    它?

    安森的心底“咯噔”一声,脸颊随着脑海中映入的画面抽搐了下。

    下一秒,舱门缓缓打开。

    望向舱室内的二人,视野瞬间被一片血红色浸满。

    被王冠号船员俘虏的艾德勒特,正以一个常人无法完成的姿势躺在房间尽头,瞪大双眼看着他们。

    他的脖颈被木梢钉在舱壁上,两只扭曲成螺丝的形状,被牢牢“拧”进两侧的木板;肋骨破开皮肉向外翻出,翅膀似的左右张开像被装成标本的雄鹰。

    心、肝、肺叶、肾、胃、肠被强行扩开的躯干中干干净净,所有的内脏器官都被整整齐齐的挂在了天花板的吊灯上,过于整齐的样式宛如某种古老的艺术品。

    两条腿被连同下体一并被拔断,双腿并拢,脚掌紧贴着臀部,胯部垂直向上,无比端正的“跪”在这件艺术品的正下方,周围是用血浆勾勒出的原初之环。

    至于正瞪大眼睛的看着两人的,艾德勒特那僵硬的脸上保持着临死前最后一刻解脱的微笑,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但除了脸颊的部位,整个头颅的血肉都被剃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点的痕迹,就连大脑都和颅顶的空洞一起不翼而飞;像是给骷髅戴上了一张人皮脸面具,看上去很是滑稽。

    漆黑的舱室内一片死寂,除了窗外的海风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潮湿之外没有任何气味,连一丁点儿的血腥味也闻不到。

    “因为他的血已经被抽干了,我们看到的只是对方想要让我们看到的警告。”塔莉娅缓缓道,语气无比的肯定:

    “杀死他的人,一定是血法师。”

    “亵渎法师级别的血法师。”

    卢恩宅邸,吸烟室。

    眼神呆滞的威廉塞西尔坐在椅子上,出神的表情仍未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

    面色阴沉的安森坐在他对面,默默地抽着烟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本只是想用“小嗜好”为自己随身携带魔法道具打掩护的他,最近越来越习惯在紧张和需要思考的时候抽两口。

    这可不是什么好迹象。

    虽然不同魔法之间的道路千差万别,但有些地方还是存在相似之处的无论是大魔法书中对黑法师的描述,还是塔莉娅的言传身教,都提到从五阶施法者到亵渎法师过程中,任何一点点细节都可能会对之后产生巨大的改变。

    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对魔法的理解,身体的构造,就连某些下意识的“习惯”也包含其中;毕竟魔法的本质是进化,任何一处细节都有可能成为影响进化的诱因。

    再参考圣艾萨克的笔记中提到的,那种“可控”的,在三大魔法之间不断跳跃的进化方式;虽然最后他多半是失败了,但既然他的方式是可控的,岂不就证明原本三大魔法的道路是“不可控”的?

    如果真的像圣艾萨克所说三大魔法的进化方式就像是放风筝,越到后面就越是倚靠“惯性”,只能在细微处做一点点调节,那么越靠前的进化就越显得重要特别是从普通施法者到亵渎法师的阶段。

    就在他纠结于是不是该戒烟时,沉默了许久的年轻舰长突然抬起头,带着极其自责的表情懊悔道:

    “抱歉,都是因为我事情会变成这样最开始我担心会在搬离时,让他有机可趁从白鲸港逃走才没有同意让你们将他从船舱内转移,没想到”

    “不用这样,事情已经结束了。”安森只得宽慰道:

    “这也不是你的错,谁也想不到会有旧神派的人能混入到战列舰里面,而且”

    “不!,这就是我的错!”威廉塞西尔抢断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艾德勒特?”安森挑了挑眉头,他对勒特这个姓氏都没什么印象,更别说艾德了。

    “艾德勒特,他是风骑士勒特家族这一代主家的继承人之一,在帝国南方声名赫赫,而且还是帝国殖民地总管大臣,伯纳德莫尔威斯的挚友!”

    见到安森不理解,威廉只得解释道:“如果我们只是把他俘虏了当然无所谓,如果他死在暴风雨中,或者被勒索赎金的海盗一枪毙了也无所谓,但他万万不能在新世界被一个旧神派干掉啊!”

    “为什么?”

    “因为勒特家族和秩序教会的关系,实在是太深厚了!”威廉焦急道:

    “教派分裂战争时期,勒特和莫尔威斯两个家族就曾公开反对皇帝,站到了秩序教会一边对抗帝国支持的护国宗圣徒历四十七年后,勒特家族又大力支持教会在帝国南方拓展势力,甚至主动输送家族内的人才,尤其是拥有血脉之力的天赋者加入裁决骑士团。”

    “所以时至今日,裁决骑士团三分之一的成员都是风骑士血脉之力的天赋者;据说勒特家族历代的首领,都兼有荣誉大骑士长的称号。”

    原来是这样!安森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从无信骑士团手中能到的那柄风骑士专属的蒸汽步枪,居然是裁决骑士团的标配武器,看来不仅仅是因为风骑士数量的缘故。

    “总而言之,如果让勒特家族继承人不明不白的死在新世界,而且是旧神派手中的消息传到本土,勒特家族不可能不起意报复,秩序教会也会接机大做章,再次尝试着向新世界扩张势力。”

    这才是威廉塞西尔担心的如果秩序教会的势力进入新世界,他们心心念念的“煤矿投资银行”可就没戏唱了。

    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金融机构,秩序教会对旧世界经济体系的渗透可谓无孔不入,导致大多数银行要么等同于私人财务公司比如克洛维的王室银行,要么就只能做些教会瞧不上的生意,性质类似地下钱庄。

    说实话,安森最初的想法也是引入秩序教会的势力进入白鲸港,毕竟对方的财力摆在那;直至守信者同盟顺利建成他才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秩序教会在白鲸港扎根,很可能会和自己争夺对底层信众的话语权,同时对卢恩家族在新世界的统治也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所以我们俘虏了艾德勒特爵士,并且他已经死在旧神派手中这件事,千万不能走漏了消息!”威廉忧心忡忡道:

    “我已经下令让王冠号和信徒号的船员封口,对外尽量避免提起绿龙号海战的事情,实在绕过不去也不能透露任何关于皇帝特使的情报统一口径是海战当天他失踪了,谁也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但如果真有的人要察,特别绿龙号目前还停泊在白鲸港,恐怕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旧神派的情况还是必须严查,哪怕真的要被秩序教会和勒特家族追责,无论如何必须给他们一个交待!”

    “那是当然。”

    安森微微颔首,对于潜伏在白鲸港的土著民旧神派,他始终没有放松过警惕:“我已经委托专门的人负责,这件事您不用太过担心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可能必须要麻烦您一下。”

    “请讲。”威廉塞西尔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既然叛乱殖民地的代表都已经签署了反抗宣言,宣布成立自由邦联和反抗军统一阵线,就意味着我们与帝国正式开战已经迫在眉睫最迟五月中旬,风暴师必须开拔,向西进军。”

    “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委托您去一趟北海三国。”

    放下烟斗,安森沉声道:“更准确的说,我希望您去一趟北海三国的殖民地,劝说他们加入反抗军统一阵线,加入到我们这边来。”

    “你要我去说服他们?!”

    年轻舰长被吓了一跳,表情愕然:“这、这应该是本土的枢密院,和奥斯特利亚宫才能决定的事情吧!”

    “是,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反复征求奥斯特利亚宫的意见了。”安森非常坦率的承认道:

    “帝国的殖民地总管大臣同样冒险,在没得到皇帝允许的情况下让一位特使出访北海三国,就是因为他们的地理位置,以及背后的食盐贸易对我们极其重要;不恰当的说,甚至是到了性命攸关的程度。”

    “如果北海三国想要自保而置身事外,在帝国的威胁下终止和我们的食盐贸易,甚至出兵威胁白鲸港。”

    “即便能够挫败他们的入侵,失去了重要的食盐来源,白鲸港的经济将大受影响,军队的战斗力也将严重下滑这样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可、可是要我说服他们,我”威廉塞西尔一脸的手足无措:

    “我当然也不希望那样的情况发生,但我真的没有多少说服别人的经验啊!”

    “这倒没什么关系。”

    安森点了下头,露出了无比真挚的笑容:“您只需要作为克洛维秘密使者的身份前往殖民地,引起对方的重视,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认真的就行。”

    “至于专门的劝说工作,我们有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阿嚏!”

    并不宽敞的白鲸港好人报报社内,趴在桌上睡觉的总编辑德拉科维尔特斯,被自己的喷嚏惊醒了。

    一同被惊醒的还有他身旁的大卫雅克,这位画家最近除了威兹勒家的私人教师,还兼报社插画师,负责为即将召开的“第一届自由邦联至高会议”制作纪念油画,经常要在白鲸港议会和报社两边跑。

    看着家猛地惊醒,不住打冷战的模样,大卫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道:“怎么了?”

    “没什么!”德拉科又哆嗦了下,害怕的眼神四下扫视:

    “就是某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熟悉的感觉?”

    “差不多,就是每次麻烦找上门的时候。”德拉科神经兮兮的挑了挑眉毛:害怕的将自己蜷缩在椅子里。

    “呃这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啊。”大卫挠了挠头:

    “我哥哥说,每次都是您主动招惹事情闹出卵子,最后让事情变得彻底不可收拾,给所有人添麻烦。”

    “我亲爱的大卫,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德拉科摇摇头:

    “不,每次我做的事情都很简单只是找到正确的人,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的替他梳理一遍,然后告诉他解决事情最好的选择,仅此而已。”

    “但每一次当我这么做之后,事情都会变得无法收拾,或者引发出某些奇妙的,包括我都没想到的连锁反应。”

    “哦,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德拉科耸耸肩:

    “就像蝴蝶扇动翅膀时,并不会知道它这么做能引起一场风暴这可能就是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