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港议会区,卢恩宅邸客厅内。
安森坐在壁炉旁的靠背椅上,仿佛恍如隔世的抽着烟斗;威廉塞西尔坐在他对面,向表情近乎呆滞的安森侃侃而谈着海上发生的一切。
一脸傻笑的大卫雅克,恨不得钻进墙缝的黑袍教士,似笑非笑的家三人并排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用旁观者的角度将他们刚刚经历过的事情来一次“温情回顾”。
换上了一身可爱淡黄色连衣裙的塔莉娅承担起了女主人的职责,和莉莎一起为客人们准备饮料和点心会有多少饼干出现在盘子里不取决于塔莉娅的制作速度,取决于莉莎吃的速度。
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并不复杂,甚至简单到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但大概每个海上的水手都是讲故事的专家,在威廉塞西尔绘声绘色的描述下,整个事件变得惊心动魄,每一步都是双方胆量与决心的交锋,每一个决断都充满了无数次的博弈。
虽然逐渐养成了抽烟斗的习惯,但安森终究不是卡尔贝恩那样的老烟枪,只在需要应酬的场合配合着抽一点;但为了听完威廉塞西尔跌宕起伏的“大海战”,一次抽了两天的量。
“所以你们俘虏了一艘帝国战列舰,外加一位皇帝的特使?”
看着侃侃而谈似乎还能继续说下去的年轻舰长,长时间保持微笑,。连面部肌肉都开始僵硬的安森忍不住道。
“结果大致是这样,但过程要比看上去更加复杂一些!”
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威廉开心道,眉飞色舞的向所有人比划着:“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在遭遇时我们并不知道堂堂帝国战列舰,居然”
“居然只携带了少得可怜的炮弹?”塔莉娅微笑着打断了他,同时为在座的众人第三次蓄满了杯子里的咖啡。
“呃是的。”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年轻舰长一愣,看了看微笑的少女和表情各异,但都像是凝固了是的众人,略带歉意道:“抱歉,我、我是不是把事情说得太无聊了?”
“不,完全不是这样。”
安森放松了下僵硬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我们刚刚度过了相当充实的四个半小时,是不是啊塔莉娅小姐?”
他看向怀抱着咖啡托的少女,灵动的眼神几乎能够说话救救我。
“其实是五个小时。”塔莉娅微微颔首,立刻为自己亲爱的未婚夫解围:
“如果算上最开始讲解起因经过的三十分钟的话威廉塞西尔上校,您在讲故事方面的能力真是太了不起了,可以的话能不能向您约稿一件长篇?”
在场众人瞬间眼前一亮,像心灵感应似的同时恢复了神智,齐刷刷看向威廉塞西尔。
“那是我本人的荣幸。”年轻舰长的微笑中略带几分尴尬:
“总而言之,我们俘虏了绿龙号战列舰和满船的煤矿石,以及那位被赫瑞德皇帝派到扬帆城的特使;而他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新晋御前殖民地总管大臣伯纳德莫尔威斯希委托他联络北海三国,从西侧夹击克洛维殖民地也就是白鲸港。”
还有灰雪镇安森在心底暗道,轻轻端起了塔莉娅递给自己的咖啡:
“这是他主动招的?”
“当然不是,是绿龙号的舰长告诉我的。”
威廉摇摇头,从点心盘中拿起一块方糖放进咖啡:“他恰好是个艾德兰人,而塞西尔家族在艾德兰还有些关系;在保证他能安全回到本土之后,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告诉我们了。”
“只因为这一点?”
“不全是,最多只能算让对方愿意和我们谈判的理由罢了。”
年轻的舰长放下了刚要端起的咖啡,抬手向安森示意般指着沙发:“真正说服他的人是这位德拉科维尔特斯先生。”
“我必须说这真是太神奇了!我就是让那位舰长愿意和他聊几句,两人在船舱里就待不到十分钟,对方什么都愿意说了!”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沙发正中央的身影;就连塔莉娅也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目不转睛的望着被自己“重金聘请”,白鲸港好人报未来的总编辑。
神情恍惚的家像是刚睡醒似的,左右环视了一圈才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他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和他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
“对!”德拉科飞快的点头道:
“在和他聊天前,我先弄清了两件事:第一,绿龙号会前往北海三国是伯纳德莫尔威斯私自做出的决定,其次,绿龙号原本的任务是护送帝国特使艾德勒特,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了,既然是私自决定,那么无论中间发生任何事故,责任就全都是艾德和伯纳德两个人的,绿龙号只是被迫执行了护送任务而已;不要说被俘虏,就算是战列舰被击沉,也和他还有全舰的船员水手无关。”
“如果他坚持顽抗到底,最好的结果可能就是被愤怒的克洛维水手绑在大炮上沉海;但如果他愿意坦白,克洛维就会尽可能保证他的安全,一个掌握了新世界与帝国海军情报的战列舰舰长,在白鲸港一定能获得相当的礼遇。”
“所以他为什么要为不是自己的责任去死,而不是尽可能争取活下来呢?”
德拉科斟酌着反问众人,双手摊开耸了耸肩:“当然,我也只是在尽可能保全他的利益前提下,给出了一个对他还算有利的选择而已答应或者不答应,依然是那位舰长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
安森的心底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同时拼命克制着某种心底积存已久的冲动。
但现在这个混蛋还有些利用价值,或者说眼下的安森根本没工夫搭理他的死活何况他还是塔莉娅点名要的报社编辑。
“所以艾德勒特他还活着?”
“他倒是尝试过几次逃跑和自杀来着,幸亏全部都被我们阻止了。”威廉点点头,表情像是心有余悸:
“勒特是七大骑士风骑士的直系血脉,艾德勒特掌握着一种能洞察周围所有人的气息,并且隐匿自身的能力;更直白一点如果他就站在你面前对你开一枪,在枪响前你可能都不会有丝毫察觉。”
隐匿?这听起来好像和某位无信骑士团的首领有些相似安森挑了挑眉头:“那你们是怎么阻止的?”
“说起这个,那就要感谢我们了不起的大画家,大卫雅克阁下了。”
眉飞色舞的年轻舰长,用咖啡杯指了指坐在沙发右扶手上傻笑的年轻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那位艾德勒特特使画了一幅半身的画像,发现对方的眨眼频率非常低根据这个线索,我们发现他每次使用自己的血脉之力时,条件就是不可以眨眼。”
“为此我们专门派了六名水手轮番看着他,每隔半分钟用各种方式强迫他必须眨眼睛,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能例外。”
“所以如果您打算现在就提审那位特使的话,我建议还是再稍微等等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正常睡过觉了,精神比较衰弱,偶尔还会疯言疯语,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被夸奖的大卫雅克露出了害羞的笑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习惯而已,我在学院时专攻人物画,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观察参考呃我是说,绘画对象的毛病。”
“那一定是最优秀的画家才会有的习惯。”
塔莉娅突然开口道:“我曾经欣赏过一副您的作品,在某个公开义卖上。”
“真的吗?哪一幅画?”大卫十分开心道。
“唔好像是风暴师翻越晨曦冰峰。”
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少女看向表情略显凝滞的安森:“那可是一副极其优秀的作品,我出价三万金币,都没能从索菲娅弗朗茨小姐的手中得到它她肯定很喜欢这幅画。”
空气突然安静了。
感受着少女的灼灼目光,心弦绷紧的安森依然状若无事,十分自然的品尝着没放牛奶也没放糖,苦涩到无法形容的黑咖啡。
“哦,您说的是那副画啊!”
像是感受不到周围气氛似的,大卫雅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略带尴尬的苦笑道:“事实上那副画其实是赶工的作品。”
“索菲娅小姐急于想要一副能在拍卖上展出的大型油画,工期很短,我只能在学院的画廊里参考了几分前人的作品,尽可能拼凑出我想象中的翻越雪山的画面。”
“所以很感谢您的欣赏,但那副画可能是最不符合我本人风格的一部作品,而且里面几乎没有任何现实元素,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关系,您现在来到了白鲸港,有充足的临摹机会。”塔莉娅轻笑道:
“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聘请您成为白鲸港好人报的插画作家,同时为白鲸港议会提供一批具有现实意义的风景画,大大提升本地人的品味亲爱的安森,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提议!”
安森连忙答道,连手里的咖啡杯都来不及放下:“正好,议会内的首席议员建贸易委员会总负责人梅森威兹勒,正打算为他儿子找一位绘画老师,我觉得这两件工作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您意下如何?”
“我?当然可以!”
面对守备总司令和卢恩家族的“双份邀请”,笑容无比灿烂的大卫雅克没怎么多想就果断答应了下来,有些激动莫名的站起身,将右手在衣服上搓了搓伸向安森:
“我我其实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能弥补之前风暴师翻越晨曦冰峰时没能亲眼看到您本人的遗憾,画一幅真正能体现出您神韵的人物像。”
“当然可以,我相信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的。”
面带微笑的安森和他握了握手,同时内心暗自发誓,绝对不会和这位善于观察的画家在同一个房间里待太长的时间。
“除了绿龙号战列舰和帝国特使,我们还弄到了船上堆砌成山的煤矿石。”威廉塞西尔继续说道:
“最开始发现它们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它吓坏了!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三艘战舰都会被这些漆黑的石头炸到天上去。”
“但幸亏信徒号的撞角在绿龙号的船壳上开的破口足够大,只引爆了半个船舱的煤炭,多余的爆炸都被倒灌的海水抵消了,没有酿成惨祸说实话,到现在我还是能感到心有余悸。”
表情复杂的年轻舰长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但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些会爆炸的石头,就变成黑色的金子了。”
“我委托我的副官清点了下,整艘船的装量数额相当巨大;如果能顺利运抵北港,将是一笔巨款。”
“那您的意思是”
安森眼前一亮,对方话里的意思明显透露出想要跟自己合作的意思。
“我打算将这笔钱投资在白鲸港。”年轻的舰长给出了答案:
“因为今年王家银行的资金链事件,本土希望在殖民地开办一家私人银行届时奥斯特利亚宫会册封一位荣誉总督,由总督牵头,集结各方资金共同组成;银行参考新世界的特殊性,不以黄金而是煤矿作为抵押,以此维护殖民地的经济运转。”
煤矿银行?听起来似乎会很有趣的样子安森继续追问道:“那这个银行的参与有限制条件吗?”
“具体的目前还没有详细的要求,但应该是必须要得到荣誉总督本人的许可才行。”威廉沉声道:
“具体的您可以直接询问这位卡林雅克先生,他就是荣誉总督本人在白鲸港的代表,也算是奥斯特利亚宫方面的特使了。”
“哦,那请问这位荣誉总督阁下是谁?”
安森无比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