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叶欢好奇道, “严捕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话到嘴边,严执却说不出来, 吞吞吐吐半天后, 干巴巴地转移话题,“我们先进城,不然城门要关了。”
叶欢哦了一声, 忙跟上严执的脚步。
两人前脚刚进城, 后脚城门就关了。
叶欢跟着严执回了酒肆,又想到严执还没回答的问题, 但刚要问, 就看到严有德。
严有德了解情况后, 让叶欢去住二楼的空房间, “严执, 你去抱床新被褥来, 让人姑娘睡酒肆,你也好意思。”
严执想说他没这么想, 但严有德给他眨眼,只能先去找被褥。
“严掌柜,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叶欢不好意思道。
“没事,我早就想说你住外边不安全,倒不如住我们这里。”严有德敲了敲手里的烟杆, 打了个哈欠,“厨房里还有一点热水, 你可以洗把脸再睡。天儿不早了, 我先去歇着, 有什么不懂的, 你就问严执。”
严有德和严执的房间都在一楼,他说完便转身回去了,但关门后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趴在木窗上往在看。
“严执啊严执,你可算是开窍了。”严有德高兴道。
严执找了一床新被褥,抱着上楼。
叶欢在一旁举着烛台,给严执照明,“严捕快,你之前说去城外找我,还没说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这话,严执脚下踉跄了一下,往前跨了好大一步,差点摔倒。
“啊,我……我忘了。”推开门后,严执把被褥放下后,就匆匆走了,过了会又回到门口,侧着身子对叶欢,“我和父亲就住楼下,这间屋子前段时间我姑母住过,所以还很干净,不用特意打扫。你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
严执飞快下楼,他刚下来,就看到他父亲在屋子门口对他招手,严执走了过去。
“你和大梅说啥好了吗?”严有德期待道。
“什么说好了?”严执问。
“还能说什么?”严有德愤愤拍了下严执的头,“你都把人姑娘带回来了,还能说什么?”
“人姑娘都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又不是亲戚,你若是不娶她,让她要不要名声了?”
“我……我没说这个。”严执皱眉道,“我这会帮她,又不是为了让她嫁给我。若是我说这个,岂不是携恩求报,那样太不正人君子,我做不出这种事。”
看了眼父亲,交代道,“您也别去大梅姑娘跟前说这个,人家若是真对我有心思,我总能感受到。但不能因为我们帮了她,就让她报恩嫁给我。”
严有德哼了一声,嫌弃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可提醒你,男人得主动一点,姑娘家脸皮薄,若是你一直憋着不主动,人大梅迟早甩了你。”
严执转头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反正他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说。
次日严执起来时,叶欢已经在厨房烧水了。
“严捕快,你起来了啊。”叶欢从打开锅盖,“我煮了粥,你去洗把脸,就能吃了。”
借住在别人家,不多做点事,叶欢心里过意不去。
严执随意地洗了脸,便去劈柴了。
严有德起来时,饭菜已经摆好,看到热腾腾的饭菜,他感动得快哭出来,这都多少年了,总算不用他做饭了。
三个人吃了早饭后,叶欢继续去煮酒酿圆子卖,严执则是往城外走。
他到了胡东耀庄子的附近,一直蹲着等王二挑着木柴经过,才出现。
王二看到严执,吓得转身就想跑,但肩上挑了木柴,他还没跑两步,就被严执给抓到。
“不要喊,我没有要抓你的意思,就是有些话问你。”严执把王二带到没人的角落,“我问你,昨天你和李四,到底去找大梅干嘛?”
“严捕快,我们不是说了么,给大梅姑娘送钱去的。”王二刚说完,严执就拔除剑,放在他的脖颈上,吓得王二直抖腿,“严……严捕快,您别这样,我说实话还不成么!”
“那就快点说,我没那个耐心。”严执凶道。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王二左右查看一圈,“其实是我家员外对大梅姑娘念念不忘,想让我们带大梅姑娘回去。”
“带?”严执强调了这个词。
“若是大梅姑娘不同意,我们……再绑她回去。”王二小声道,“员外说了,如今二兰当了胡家姨娘,大梅没有依靠,日子肯定难撑下去,倒不如让他一块收了大梅。反正等生米煮成熟饭后,大梅后悔也来不及。”
说得越多,王二越不敢看严执的脸。
严执脸色黑得难看,“我问你,这是胡东耀头一回干这种事,还是以前也有?”
说着,他把剑又往前推了一点。
剑锋碰到王二皮肤时,擦破皮肤表面,有微微血珠渗出,王二最怕死的一个,什么都招了,“有的有的,以前家里的两个姨娘,也是员外强娶回来。其实有一个也不算强娶,就是说好了的聘礼没有给,等新娘子下轿后悔了,但被绑进洞房。两个姨娘进了胡家也认命,就是后来生孩子时出了事,都大出血死了。”
“严捕快,你快把剑拿来吧,我真的只知道那么多。平日里我们连姨娘都见不到,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
严执看王二不像说假话,这才松开王二,“今儿我来找你的事,不许和别人说,若是让我知道你多说一句,小心你的舌头!”
“不敢,绝对不敢!”王二发誓道。
放走王二后,严执就去调查胡家的其他两个姨娘。
只不过,从其他胡家人嘴里,严执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正打算离开胡家的庄子时,却看到二兰在晾衣衫。
“奇怪,一个姨娘竟然要洗衣服?”严执低声说了句,见二兰看过来,忙跳下墙,快速离开。
二兰方才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可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晾完所有衣衫,手都肿了。
回屋的时候,看到胡东耀嗑瓜子在等他,娇娇地哼了一声,“老爷,您都不心疼人家。”
胡东耀刚得了二兰,虽觉得二兰没那么漂亮,但二兰识趣又会伺候人,这会还是挺稀罕二兰。
他悄悄地拿出一枚银戒指,给二兰戴上,“我怎么会不心疼你,不过是夫人太凶悍,我也怕她。你就忍一忍,洗点衣衫当锻炼身体。”
说着,胡东耀抱住二兰的腰。
二兰看了眼手指上细如发丝的银戒指,在心里骂了句抠门,面上却笑盈盈地搂住胡东耀的脖子,“可是老爷,我这样干活,还如何给您生儿子啊。若是我有孕了,还干活,孩子掉了了怎么办?”
“老爷,您不是想要多几个儿子么?”
胡东耀自然想要儿子,他和原配的儿子今年刚好二十,可身子弱得整日咳嗽,每日吃饭都是送进屋子去。大夫也说了,大公子怕是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
胡家那么大的产业,若是没有子孙继承,胡东耀死不瞑目。
二兰正好说到了胡东耀的痛点,家中以前的姨娘都曾有孕过,所以他的身子肯定没问题。后来姨娘们为什么出事,他心里也大概知道。
但他已经年过四十,若是再不抓紧生个儿子,往后越来越难了。
看着二兰娇嫩的脸庞,胡东耀想了想原配那个母老虎,心一狠,“这样,明儿个我带你去收租金,咱们离开庄子,那母老虎也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过你可不能和别人说,若是被母老虎知道,你可就去不成了。”
二兰真没想到胡东耀那么怕夫人,嫁过来之前,虽然知道胡东耀惧内,但没想到是这个程度,像是有天大的把柄在对方手里一样。
想着自己现在什么底气都没有,二兰觉得还是生儿子比较重要,儿子生下来后,才有资格去和胡夫人争。
次日一早,胡东耀天没亮就出门了,就怕被夫人知道。
他带着二兰飞快地离开了,等天亮后,胡夫人没等来二兰请安,才知道二兰被胡东耀带走了。
“好你个胡东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耍心眼!”胡夫人拍桌道。
一旁的赖嬷嬷淡定道,“夫人不用气愤,老爷再怎么出去,总有要回来的时候。十月怀胎也得话十个月的时间,有本事怀,也要看能不能生下来。”
胡夫人冷笑说对,厚厚的嘴唇向上微扬,“你说得对,前边两个我都看住了,还会怕这个没爹没娘的么。”
顿了下,又道,“二兰的那两个弟弟,还在胡家吧?”
“回夫人,在的。”赖嬷嬷道。
“既然二兰不在,就让他们受点折磨吧,不要让他们挑水,让他们去挑粪吧。”胡夫人起身往外走,想到二兰总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心里松了一口气,“咱们去看看泽儿吧,天一冷,他就咳得厉害。”
胡泽是早产儿,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能活到二十岁,全靠胡夫人细心养着。胡夫人生胡泽的时候大出血,之后一直没能怀孕,所以特别宝贝这个儿子。
等胡夫人到胡泽屋子门口时,听到里边传来一声尖叫,随后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丫鬟。
丫鬟没注意到胡夫人来了,哭着飞快跑了。
等胡夫人进屋后,就看到胡泽敞开衣襟,白着一张脸,在大口喘气。
胡夫人看到儿子指甲上有血,忙心疼地想去看,却被胡泽甩开。
“不要碰我!”胡泽凶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我都吃了那么多年的药,却连一个丫鬟都驾驭不了,还活着干什么!”
胡夫人听得心疼,忙宽慰道,“泽儿你别哭啊,这事怪不得你,是那个蝶儿不懂事,待会母亲就把她卖去勾栏里。母亲不是说了么,已经在帮你相看大户人家小姐,那些金枝玉叶才配得上你。”
胡泽还在喘气,“我不要什么金枝玉叶,我谁都不要!”
方才他逼着蝶儿脱了衣服,可他试了许久,他就去不行,才忍不住打了蝶儿。
胡夫人劝了又劝,等她从屋里出来后,真的让人卖了蝶儿。尽管这事不是蝶儿的错,但蝶儿让她儿子不高兴,那就错了。
与此同时,被突然罚去挑粪的三柱兄弟,忍不住开始后悔了。
两个人坐在茅房外,四柱哭到哽咽,“三哥,他们就是故意欺负人,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三柱这几天吃的是残羹剩饭,虽然住的地方不冷,却也不好,他突然觉得茅草房也不错。
他总算知道大姐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四柱,你别哭了!”三柱低声道,“等到了晚上,我们就回去找大姐!”
他再也不想在这里受人欺负。
但他们今儿的活还是要干,等累了一天,两人身上都臭烘烘的,却只能洗冷水澡。
或许是胡家从没想过他们会逃跑,所以入夜后,两个人很容易就从胡家跑出来了。
走了四个时辰,三柱和四柱才回到茅草屋,可等他们到茅草屋时,却发现茅草屋里住了其他乞丐。
当三柱问到大姐时,乞丐说不知道,这个茅草屋他已经住了两日,并没有人来,让他们快点走。
三柱和四柱无助地走在河边,大姐不见了,胡家又虐待他们。
四柱不想回胡家,“三哥,我们别回去好不好,这几天他们不仅给我们吃剩饭,还打我们。”
三柱也不想回去,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块碎银子,这是他这几天在胡家偷的,心一狠,“我们继续往南走,总会有出路的,说不定大姐就是往南边逃荒去了,如果能碰上大姐,她肯定会养我们。”
到了这个时候,三柱才想到叶欢的好。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叶欢并没有去南边,而是留在梧州城里。
等天亮后,叶欢和前几日一样,起床做饭,然后卖酒酿圆子。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月,严家酒酿圆子的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大户人家特意派人来买。
而买了酒酿圆子的人,也会买点酒。
一开始卖的酒并不多,直到叶欢酿的酒开坛之后。严家酒肆的生意彻底兴荣起来。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发现叶欢好像住在严家,有嘴碎一点的人,便会问叶欢是不是严执媳妇。
叶欢听到这种话都是一笑了之,并没有回答。
这日梧州城下了初雪,点点白雪覆盖街道的青石板,叶欢坐在酒肆门口卖完酒酿圆子后,正要收摊时,看到严执回来。
“严捕快。”叶欢笑盈盈地和严执招手,等严执走近后,悄悄道,“你来得正好,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份红豆做的圆子。”
严执的脸颊被冻得微微泛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冒着热气,“这个给你吃。”
叶欢看到是烧饼,笑着拿了一块,“我吃一块就够,你也坐下一块儿吃,我给你乘圆子吃。”
严执跟着叶欢坐下,两个人围着炉子坐,吃得很暖和。
隔壁铺子的张大娘看到这一幕,打趣道,“严执,你对未来媳妇可真好啊,还特意买了烧饼来。大梅你也是,方才不是说圆子卖完了吗,怎么还剩下?”
看两个人脸红了,张大娘觉得更有意思了,故意道,“严执,你们什么时候办酒啊,人大梅帮你们家卖了那么多酒,你可不能亏了人家,我还等着吃你们的喜酒呢。”
严执下意识去看叶欢,咬烧饼时却咬到了舌头,疼得他直抽气。
叶欢倒是没那么害羞,但看到严执紧张得厉害,便抿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