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到了除夕, 霍祺的弟弟留在漠北守城,今年除夕只有他们这些人。
落座时,霍觉在上首, 叶欢跟着霍祺坐。
除夕佳节,没人会找不痛快, 所以一顿饭下来, 叶欢也很轻松。
到了守岁结束,叶欢打着哈切准备回去, 却被身后的霍祺叫住。
“夫人。”霍祺上前来,“我们一块儿走吧。”
叶欢愣了下,一开始没明白霍祺的意思, 等反应过来时,就摇头拒绝了, “公主府和你可不在一个方向。”她指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个人影,笑道, “你还是快些过去吧,不然赵姨娘可要望眼欲穿了。”
说完, 叶欢便冷漠离开。
霍祺本来是想和叶欢一块儿回公主府,毕竟今儿是除夕,倒不如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关系。而且除夕难得,想来叶欢不会拒绝。
可赵莹莹突然出现,让叶欢又拒绝了他, 霍祺心里憋闷, 经过赵莹莹身边时, 看都没看一眼。
赵莹莹已经好几日没等到霍祺过来留宿, 便想着主动来等等, 可霍祺却看都不看她, 让她备受打击的同时,又很不解。
她硬着头皮追上去,期期艾艾地喊道,“祺郎,你这是怎么了?”
霍祺停下,转身看赵莹莹,语速有些快,但他还是忍着不悦道,“莹莹,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要懂得分寸,知道吗?”
话毕,霍祺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莹莹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寒风吹得她全身发抖,才由翠喜搀扶着,艰难回去。
“翠喜,将军是不是不爱我了?”赵莹莹两眼空洞道,她所有的一切都依赖霍祺得到,如果霍祺不爱她,她就一无所有。
翠喜虽然有这种感觉,却不敢直说,“姨娘别多想,指不定是将军今儿心情不太好,您方才也瞧见了,或许是公主又惹将军生气,这才迁怒于你。”
“怎么都是那个温蕙!”赵莹莹咬牙道,“为什么处处都有她?要是没有她,那该多好!”
心里的那个念头,越发地强烈。赵莹莹不想看到温蕙,一天都不想了。
另一边,叶欢回到公主府后,见到了白馨。
“殿下,奴婢发现霍将军最近在研究京城的城防图。虽然意图还不知道,但这已经是越矩的行为。还有这个。”白馨拿出一锭银子,“您看看,这个银子和国库里的,有什么不同之处?”
叶欢看了看,“这是私自开采银矿,伪造的官银!虽然仿造得很像,但底下的纹路和银子还是能看出一些不同,这个银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白馨附身在叶欢耳边道,“霍家祠堂下面有个地下暗房,里边全是这样的银子,奴婢是跟着霍将军去祠堂,才发现这些银子。不管这些银子是霍将军自个采矿造的,还是别人送给霍将军的,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叶欢把银子拿在手中,思来想去后,心里有了盘算,“辛苦你了,银子我留下,你先回霍家。”
等白馨走后,叶欢深吸了几口气,让芍药去把孙嬷嬷请来。
孙嬷嬷已经歇下了,被喊起来时有些不情愿,但听到是公主喊她,知道公主不是那种折腾人的人,大半夜喊她,肯定是有事。
等她匆忙赶到后,就被公主带到内殿。
叶欢犹豫地看了眼孙嬷嬷,孙嬷嬷是太后的人,太后又是皇上亲娘。如今她要和皇上投诚,从孙嬷嬷这里入手最好,也最快。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拿了出来,“嬷嬷,你看看这个。”
孙嬷嬷把银子放在蜡烛下看了一会,才发现是仿造的官银,惊道,“殿下,这种东西,您从哪儿来的啊?”
叶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嬷嬷不要太大声。银子不是我的,而是我公婆从漠北带回来,藏在祠堂里。”
她紧紧抓住孙嬷嬷的手,表现得十分紧张,“嬷嬷,我也是刚知道这个事,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孙嬷嬷清楚仿造官银是抄家大罪,也知道皇上现在必须依赖霍家来镇守漠北,一时半会不会对霍家动手。却更清楚,皇上和太后对霍家不满已久。
她看着眼前无措的叶欢,小声道,“官银这个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叶欢摇头,“仿造官银是重罪,我如今是霍家儿媳,哪里敢和别人说。”
“可我与霍祺早就离了心,若不是为了能让皇兄牵制霍家,我早就想和离。”叶欢急得眼眶湿润,“嬷嬷在我身边也有段时间,清楚霍家人对我的态度。我在霍家坚持那么久,每一日都很艰难。如今出了这种事,不是我绝情,这个事本就与我无关,我也不想被牵连啊。”
孙嬷嬷理解叶欢的心思。
霍家里,就没一个真心待叶欢的。霍祺虽说近来有挽回的意思,可表现得也不是那么真心。
孙嬷嬷思索片刻,躬身道,“殿下,不是老奴要挑拨您和驸马的关系。霍家近来如此嚣张,还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您应该把这个事给太后说,若是太后知道了,往后不管霍家如何,您也能换个平安。”
叶欢等的就是孙嬷嬷的这句话,“好,我都听嬷嬷的。”
孙嬷嬷点点头,“殿下和这事没关系,不用太担心,太后是个明镜一般的人,她会护着您的。”
一番安抚后,孙嬷嬷回屋却睡不着。
太后让她来公主府,除了教长公主,还一个也是为了在霍家当个内应。
不曾想,这么重要的事,长公主给提前发现,也算是老天爷给长公主留了一条后路。
到了初二这日,宫里摆宴,宗室亲王和外嫁的公主都回回宫赴宴。
今儿霍祺倒是姗姗来迟,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右脸侧面有个巴掌印。
叶欢和霍祺面对面坐在同一辆马车,自然发现了霍祺的巴掌印。
“大年初二,驸马就和人打架了吗?”叶欢调侃道。
霍祺眉头微拧,歪头看向别处,不愿接叶欢的话。
马车停在宫门口,霍祺先下了马车。
叶欢下马车后,看到临安在前面,便跟着一块进宫去。
临安看到叶欢今儿没带芍药,而是带孙嬷嬷,心里有些奇怪,但这会人太多,不便多问。
他们进宫后,因为有临安的关系,叶欢先跟着去见了太后。不过这会不是说话的时候,叶欢便没说。
宫宴每年都差不多,今年也是一样。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后,有的留下看歌舞,有的则是去听戏。
太后喜欢听戏,叶欢和临安一左一右跟着去了戏楼。
孙嬷嬷找了个机会和太后打了招呼,太后得知叶欢有重要事和她说,便去了专门的屋子,说要更衣。
叶欢也趁着机会,跟了过去。
等叶欢拿出银子,说了霍家的事,太后的面色阴沉得吓人。
“霍觉也太大胆了!”太后捏着银子,咬牙道,“这么些年,年年上折子说粮饷不够用,隔三差五地要钱。为了漠北将士的辛苦,这些哀家和皇上都不和他计较,如今却大胆到仿造官银,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想翻天了不成?”
“儿臣也是不懂。”叶欢低声道,“按理来说,霍家的钱财和封号都到了顶峰,并不缺任何东西。可儿臣的人说,霍家祠堂下面的暗房里,全是这种银子。母后,儿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和您说。可要怎么办,儿臣是真不知道。”
太后看着叶欢,她知道叶欢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而且霍祺对叶欢也不重视,更别说霍觉夫妇,所以这么大的事,肯定没和叶欢说过。
“你擦擦眼泪,待会出去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太后早就和皇上谈论过霍家的事,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人能接替霍觉的位置,所以一直放任霍觉,现在证据有了,是个大进步,“这个事哀家知道了,你在霍家艰难,哀家也清楚。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你得继续装着不知道,懂吗?”
“儿臣都听母后的。”叶欢马上点头。
擦干净脸后,叶欢才和太后一前一后出去。
霍家这个事,叶欢在太后跟前打了招呼,为的是以后霍家出事,能把她自个摘出去。
她在外人眼中,一直都是没什么心思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个姨娘欺负。所以她很容易获得太后他们的信任。
从宫里出来后,叶欢的马车先停在公主府,她要下马车时,霍祺突然抓住她手腕,细嫩的皮肤被霍祺掌心的老茧磨得生疼。
叶欢没好气道,“霍祺,你做什么?”
“温蕙,你到底要我和闹到什么时候?”霍祺在宫宴上喝了点酒,从宫宴到现在,叶欢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他十分恼火。
“霍祺,我才要问你,你又闹什么呢?”叶欢不理解,明明之前视她为麻烦,现在她不爱了,却又来纠缠。这是男人的通病,只许自己不爱,不允许女人不要他们么?
霍祺往前靠近一点,掌心逐渐炽热,“我闹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从去年年底,我一而再地和你示好,可你却视而不见。温蕙,你以前对我的喜欢,难不成都是假的,这么快就能没了吗?”说着,霍祺伸手想要抱住叶欢。
“啪!”
非常清脆的一声。
叶欢推开霍祺的同时,狠狠打了一耳光在霍祺的左脸,低声警告道,“霍祺,你和赵莹莹苟且的时候,我就该放下你。等到现在,都是对你后眷恋了。我再明确地和你说一次,我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了!不管你和赵莹莹多恩爱,还是又和谁在一起,都别来烦我。”
顿下喘了口气,叶欢瞪着霍祺,颇有气势,“你还是多想想你自个吧,别一天天想着情啊爱的,也长点脑子!”
骂完霍祺,叶欢麻利下马车。
她匆匆进了公主府,吩咐门房不要让霍祺进来。
这一晚,叶欢躺了点时间才睡着。
次日叶欢起来时,才知道霍祺右脸的耳光是赵莹莹打的。
芍药帮叶欢梳妆时,幸灾乐祸道,“前儿个夜里,驸马喝醉了酒,翠喜看到后,便学着赵姨娘爬了驸马的床。赵姨娘昨儿一早把两个人捉奸在床,和驸马起了争执后,便打了驸马一耳光。驸马一生气,就把翠喜抬成了侍妾。”
叶欢惊讶道,“翠喜原来是个有想法的啊。平日里,我真没看出来。”
“她这算什么想法。”芍药不屑道,背着自己的主子去爬床,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就算抬了侍妾,也还比赵姨娘低一等,她背叛了赵姨娘,往后定没有好果子吃。再说了,抬侍妾这种事,您没同意,光驸马说了也不算。”
“我干嘛不同意呢。”叶欢乐得看好戏,也觉得霍祺太恶心,明明前一晚睡了翠喜,昨儿却还想找她,真是不要脸,“能看翠喜和赵莹莹这对主仆打擂台,多难得啊。”
“芍药,你去准备几件礼物,待会亲自送去给翠喜,就说驸马以后拜托她好好伺候,辛苦她了。”
芍药愣了下,但很快明白,这是主子等着翠喜她们狗咬狗呢。
而赵莹莹,确实被翠喜气得不轻。
翠喜是她进霍家起,就带在身边的心腹,从没想过翠喜会为了当侍妾而背叛她。
本来郁闷了一整天,又听到叶欢给翠喜送礼物,更是疯狂砸东西。
“贱人,都是贱人!”
赵莹莹奔溃大哭,却没注意到门口进来的李氏,一个花瓶正好朝李氏砸过去。若不是李氏会点拳脚功夫,今儿就要倒在她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李氏闪开后,不悦道。
赵莹莹听到李氏的声音,猛然惊醒,忙跪下道,“拜见夫人。”
李氏看赵莹莹哭花了脸,皱眉道,“不就是一个丫鬟,伺候了祺儿又怎么样?能从你屋里出去,那是你的福气,温蕙都大方送了礼,到了你这儿,倒是小气得跟多了个死对头一样。难道你忘了,当年你不也是这样上位?”
李氏字字戳赵莹莹的心上。可赵莹莹却只能忍下,她委屈道,“自从公主搬去公主府后,祺郎越发和妾身生疏,妾身不是善妒,只是翠喜是妾身最亲近的丫鬟,实在没想到她会瞒着妾身做这事。”
“不过怎么样,木已成舟,别哭了。”李氏不喜欢赵莹莹,但她这会需要赵莹莹帮她做事,“擦了眼泪听我说话。”
“我和将军过两日便要回漠北,等我们走后,府里的事你多注意一点。特别是温蕙那里,多盯着一点,若是你能做得好,往后我少不了翎儿的好处。听到了吗?”
听到李氏愿意照拂翎儿,赵莹莹立马擦了眼泪,“妾身明白,妾身一定帮夫人盯紧霍府,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一定立马写信给您。”
李氏没其他人可以用,而赵莹莹一心望子成龙,她正好利用这一点。反正霍翎是她孙子,提携一点也理所应当。
李氏和霍觉走的那日,霍家人送他们到城外。
叶欢站在随行的队伍中,没什么感觉地看着远方。
等回府后,张玉兴冲冲地拿了张钦的信过来,她认识的字不多,不敢让叶欢帮忙,便想着让芍药帮她看看。
叶欢看到张玉后,便让张玉把信给她看。
信上字迹清秀工整,一看就知道张钦以前读了许多书。
张玉眼巴巴地望着叶欢,期待道,“殿下,我哥哥写什么了啊?”
“他说在西南成功参军,并参与了剿匪,因为他冲得猛,千夫长很喜欢他,让你不用担心。”叶欢转述道。
除了叶欢说的,张钦最后还有一句:
——劳烦长公主殿下照顾你,帮吾问长公主安。
只是叶欢自个看了信,便没转述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