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孙嘉裕查到张有才的地下赌场后,叶欢就把叶天明从书院接回来。
为的是以防万一。
这日,叶欢在院子里陪儿子读书。
叶天明虽然拿着书,眼神却一直往叶欢这边瞟来。
叶欢发现后,放下手中的荷包,问,“天明,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叶天明转了转眼珠,左右回头看了下,两只小手藏进袖子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小小声道,“娘亲,那个张大人,是不是欺负你了啊?”
叶天明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是那天之后,外边人突然传了流言,虽然没说是他娘亲,但他可以猜到。
“如果他欺负你,我去帮你打回来!”他突然举起小拳头,愤愤道。
叶欢哈哈笑了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没有的事,别乱猜。”
“真的没有吗?”叶天明抬头望着娘亲,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担心的表情。
“真没有。”叶欢笑道,“张大人确实不是好人,但你娘亲我呀,更聪明,不会被他欺负的。原来你这些天就在想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在书院和人打架了呢。”
叶天明摇头说没有,抓住娘亲的胳膊,郑重道,“那以后有人欺负你,你要和我说哦。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会永远保护娘亲!”
“好好好,一定和你说。”叶欢哄道,“今儿你就别看书了,你舅舅在酿酒,你去找他玩吧。”
叶天明到底是小孩子,听说可以去玩,马上笑着跑了。
来了有一会的孙嘉裕,把叶欢母子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他从长廊下走出来,夸道,“你把天明养得极好。”
“孙先生谬赞了。”叶欢收拾了石桌上的书本,给孙嘉裕倒茶。
“老朽没有夸张,天明这孩子懂礼貌,也孝顺,是十分难得的好孩子。叶欢啊……”孙嘉裕忽然顿了下,犹豫地看着叶欢。
叶欢察觉到孙嘉裕眼神里有话,直接道,“您有事就说,咱们不是外人。”
“我是想问,如果天明的亲生爹娘找来,你会怎么处理?”孙嘉裕问完,看到叶欢拿茶盏的手顿住,心中有些愧疚。
叶欢亲手养大的孩子,自然是有感情的,思索一会后,答道,“若是真有人找来,首先得搞清楚为何要丢弃天明,还得知道对方为人如何。如果品行不好,就是告官,我也不可能把孩子给他们。当然,也要看天明自己的意思。说句心里话,我是不希望他们找来的,毕竟是我一点点带大的孩子,一时无法割舍。”
看孙嘉裕面露为难,叶欢抿了下唇,问,“孙先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孙嘉裕本就心里不好受,被叶欢轻声问了句,更觉得对不起叶欢,但皇命在身,他不能违背。
“其实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收到你寄去盛京的信,而是从临水镇回来找你。”孙嘉裕说到临水镇三个字,不由撇开目光,不敢和叶欢对视,“当年先太子篡位,还是恭王的皇上接到支援盛京的秘令,带着所有精锐去盛京。却不知,先太子派人刺杀恭王妃和小世子,恭王妃为了保护小世子,便让人另外护送小世子,她带人吸引刺客。”
“自此,恭王就失去了小世子的消息。”
听孙嘉裕说到这里,叶欢就明白了,惊得不由自主地放大瞳孔。
她捡到天明时,襁褓用的布料确实不错,但没想到是王府家的世子。
孙嘉裕叹气道,“皇上第一次和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后来看到天明的护身符和他的长相,就确认了猜想。这几天,我一直在找机会和你说这话。我知道你是真心把天明当作自己的孩子,但皇室血脉,我也没办法。”
“叶欢,你对天明的这份恩情,加上我搜罗到的证据,皇上必定会替你做主。”
有些话,孙嘉裕没说得太直白。
但他不说,叶欢也都懂。
既然是皇上让孙嘉裕亲自找孩子,肯定要一个结果。
“孙先生,我懂了。”叶欢微微低头,也不想去看孙嘉裕的眼神。
她越难受,孙嘉裕就越觉得不好意思。当初叶欢为什么收养叶天明,孙嘉裕也知道,现在突然说叶天明是皇上的儿子,谁都舍不得。
“抱歉。”
孙嘉裕再次道歉。
“你不用道歉的。”叶欢勉强笑了下,“你也是听从皇命。”
她这么一说,孙嘉裕更愧疚了,“你别这么说,既然是你养大天明,我一定会上书为你请功,必定让皇上给你一个封号。”
孙嘉裕打定主意,若是皇上嘉奖不够,他就认叶欢为义女,以后他的家业都让叶欢继承。
叶欢这会还在想叶天明是皇上儿子的事,并没有把孙嘉裕的话放心上。
另一边,张茂才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
余行之说有人在查他,他马上派人去了临水镇,收到叶欢找叶太公要了他原籍贯的消息,更加确定是叶欢在查他。
当年的事,张茂才一直怀恨在心。
他觉得叶欢应该要理解他的,从最开始认识时,他就表明过考取功名的决心。他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日子能过好一点。而且他要是真过得好,也可以补偿叶欢,可叶欢却什么帮忙的话都不说,害得他娘病死狱中。
如今,叶欢又苦苦紧逼,这是没打算让他好过。
要想解决这个事,还是要让叶欢松口,可之前几次见面,叶欢软硬不吃。
张茂才想了想,把目光放向叶欢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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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明从书院回来后,酒楼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东家外甥,每个人看到他都客客气气。
每日读完书,叶天明喜欢去酒楼里找人玩。
这一日,一个跑堂的看到叶天明,说酒楼外来了个他同窗。
没多想,叶天明就出了酒楼。
可刚到街上,一辆马车呼啸驶来,停下后,下来一个壮汉,捂住叶天明的嘴把他抱上马车。
等叶天明再次醒来,就在一个废旧的庄子里。
脑袋有些沉,手和脚都被麻绳捆住,嘴里还塞了一团破布,臭烘烘的。
小孩儿长那么大,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等看到院子里进来两个人,认清楚是谁后,叶天明瞪大了眼睛。
张茂才拿掉叶天明嘴里的破布,蹲下道,“小杂种,你还是留点眼泪,待会哭给你娘看吧。”
“你要干什么?”叶天明愤怒挣扎,但胳膊都红了,还是没能挣扎开麻绳。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张茂才想到叶欢这会着急的模样,心里就舒坦许多,“你娘搞得我连续睡不着觉,今儿个我也要灭灭她的气焰。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为了你这个小杂种,只身赴险呢。”
说完,张茂才又用破布塞住叶天明的嘴。
与此同时,叶欢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绑匪信上说,只让她一个人来,她通知了孙嘉裕后,就让马车带着她出城,快到庄子时,准备下马车步行。
“叶娘子,孙大人吩咐了,您尽量多说话拖延时间。”车夫扫了一眼四周,又道,“孙大人有皇上御赐的令牌,已经去调动徐州城外的驻军。张茂才为的是一个后患无忧,千万别被他吓到了,等您进庄子后,会有侍卫暗中随行的。”
叶欢点点头,张茂才狗急跳墙,指不定要做什么事,她还是有些忐忑。但想到天明在张茂才手中,又心急如焚。
深吸了几口气,叶欢才朝庄子走去。
庄子门口把守的侍卫放她进去后,就看到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张茂才。
“张茂才,我儿子呢?”叶欢咬牙问。
张茂才听到下属说叶欢的确是一个人来的,哈哈大笑下,对叶欢招招手,“急什么,来都来了,坐下陪我喝杯茶。”
叶欢想早点确认天明有没有事,站在原地没有动,“张茂才,你是不是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张茂才放下茶盏,抬头看向叶欢,见叶欢还是挺直腰板,十分不爽,“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叶欢,如今那个小杂种在我手中,我捏捏拳头,就能弄死他。但我还不会那么做,既然你那么看重他,不如就把他放在我这里吧。”张茂才起身走到叶欢边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他能平安长大。”
“哈哈,张茂才,你要我听你什么话呢?”叶欢挑眉道,“是要我不继续追查张有才的地下赌场,还是让我去给你娘磕头?”
“做人还是清醒一点比较好哦。你和张有才做的那些事,我都搜集到证据,若是今日我和天明谁有事,那些证据都会送到盛京。你也知道的,我和前任徐州太守是朋友,他不介意帮我告御状。”
“我就知道是你!”
张茂才猛然凑近,低吼道,“为何你要苦苦相逼?叶欢,你的心也太狠了!”
“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在逼我。李辰五个人,是你派来的吧?”叶欢说得慢,却一个字一个字地猜穿张茂才的秘密,“若不是我养了猎犬,今儿可没功夫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说话时,叶欢已经把院子打量了一圈,并不大的院子,天明肯定在其中的一间屋子里。
听叶欢提到李辰,张茂才冷了下,转而冷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还装得那么好,你不去当戏子,真是太可惜了!”
叶欢心想,她确实演得还不错,但还是张茂才心里有鬼,才会扰乱张茂才的思绪。
就在这时,叶欢正对面的屋子突然传来低低的呻吟。叶欢听着不对劲,想要进屋去,却被张茂才拽住胳膊。
“你给我站住!”张茂才凶道。
而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群弓箭手。
一支羽箭正中张茂才的胳膊,疼得张茂才惊声尖叫,鲜红的血滴顺势落下,染红地砖。
“来人……”
张茂才痛苦地喊出两个字,就看到屋顶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瞬间惊住,“怎……怎么会这样?”
张茂才不敢置信地看着屋顶,来的都是军士,叶欢怎么能调动他们?
“砰!”
在张茂才愣住时,大门被猛地撞开。
孙嘉裕带着一群军士冲了进来。
而张茂才的那些下属,全被打趴下,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欢冲进屋子时,潜伏进屋子里的侍卫已经帮叶天明松绑。
叶天明冲过来抱住她,“娘,我好害怕啊。那个坏人骂我小杂种,还说要我们好看……呜呜。”
跟着进来的孙嘉裕,听到“小杂种”三个字,眸光微敛,闪过一抹杀气。
他转身看向被捆住的张茂才,冷声道,“先拖出去,打上三十军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