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鸡爪槭翠绿的叶子尖红红的。藤间智站在这株鸡爪槭旁,正巧有一片树叶戳到了她的脸颊,她伸手把它拨开,叶子又挠痒痒似的回到她的脸颊边。
听说他们都要搬走了,房东太太杉浦理穗有点遗憾:“那么乔迁快乐!”
她点点头,笑:“谢谢,有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房东太太只道她是句客套话,有些伤感地把这件事跳过去了。
搬家公司的人员在忙进忙出地把大件家具装上车。
“你收拾完了?”安室透见藤间智已经很热心地在帮搬家公司工人搬东西了,问道。
她点头:“我收拾完了。”
然后安室透看到了她手边所谓的行李。
三个大行李箱,还有两个需要搬家公司的货车来搬运的大纸箱。
“就这些?”他有点不可置信。
对于他的表情流露,藤间智有点不解:“怎么了?”
“你囤的粮……”安室透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囤的粮,零零散散的几乎有整整一个储藏室那么多,但是为什么不见了?
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她一夜之间把那些食物都解决了。
藤间智忽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了,笑起来:“没有全部都吃掉,我送人了。”
安室透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在想什么,担心她担心得有点走火入魔了吧。
说起来,他发现自己的确有操心过头的趋势。
仔细想想,降谷零的公安后辈藤间智,她异常的优秀,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她进组织卧底比他晚,很快拿到了代号,短短几个月时间,从一个特工基础为零的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了各方面都不错的特工。
藤间智把囤的大部分粮食都送人了。
房东家送了一部分,邻居家送了一部分。
她记得昨天去敲开工藤新一家门的时候,那个臭屁少年正好洗完头吹完头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鸡窝草,倒是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少年。
“抱歉,我不知道你刚洗完澡。”她道歉。
……大白天洗澡也只有这个小孩了。
“没事”,工藤新一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大箱子,惊呆了,“……”
“我要搬家了,家里食物太多太碍事了,就分你一些。”
顶着一头鸡窝草的工藤新一目瞪狗呆:这家伙家里到底是有多少存粮。
给阿笠博士送去的时候,阿笠博士也是同款表情:“这……”
“谢谢一直以来的照顾!”
阿笠博士有点为难,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过誉了,并没有照顾很多……”
只不过请她过来吃过两顿饭而已。
把大部分存粮都送人、只给自己留了路上需要的一些食物的藤间智一身轻松。
她站在院子里,又看了一眼熟悉的庭院和三层小楼,她翻过的阳台,她浇过水的植物们。
她知道,暂时住在安全屋的意思其实是,暂时接受组织的一段时间监视。
诸星大不紧不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手单独拎着一个行李箱,另一手拿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插着明显被当成书签压成扁扁的一小束干花。
藤间智眼睛一亮:诸星大怎么突然这么有情调?
见她的视线停在他手上的玻璃瓶上,诸星大忽然有些不自在,他长腿一迈,迅速拉着行李箱走出庭院,离开了她的视线。
藤间智眨了眨眼睛,她怎么了他了?怎么跟逃似的?
上次也是这样,在车里莫名其妙凑上来像大狗狗一样闻她的味道,然后又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几秒,忽然就逃也似的远离了她,绿灯亮起来的时候,踩油门的力道都变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跟藤原拓海去飙车。
当事人藤间智完全没反应过来,但是另一个当事人诸星大却以为她认出来了他手上拿着的玻璃瓶。
……那是她随手摘的小野花,随手装在糖果玻璃罐里,翻阳台送给他的。
诸星大收拾屋子的时候盯着这个放在窗台的玻璃罐看了好久,没有把它放在行李箱里,但打包好行李箱、捆好十字束带、即将离开屋子时,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玻璃罐上,看了很久,才伸手取过放着干花的玻璃罐,拿在手上下楼。
本来不想带上它的,但是他发觉自己比想象中还要舍不得它。
……
总算搬完家,在组织的安全屋却不需要他们自带家具,便把打包好的家具一并放在了地下储藏室,到时候离开去租自己的公寓时可以直接带走。
到饭点时,三个人间出现了微妙的分歧。
“不需要淘那么多米!”安室透下意识阻止了藤间智的举动。
藤间智愣住:“我把夜宵也算进去了。”
安室透看着她,三秒后,放弃挣扎:“……随你。”
出于严谨,她又确认一遍:“你们两个不吃夜宵吗?浪费粮食不好,我还是问一句。”
安室透和站在一边正在手法拙劣地系围裙的诸星大:“……”
行行行,他们两个大男人小鸟胃,行了吧?
她忽然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澄清:“当然,我一下子也吃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消化得快而已。”
……她又不是饕餮,她只是电量掉得比较快,充电一小时,通话五分钟这种。
安室透觉得她默默垂下眼帘的样子格外落寞。
之前,景光和她相处的时间比较长,这两个人吃饭也几乎都一起吃,景光知道她的饮食习惯,甚至能摸清楚她什么时候会饿。
相反,安室透和她并不时常相处,他大部分时间在打工、获取情报。他对她并不是很了解。
……一定,格外想念苏格兰吧。
只能说安室透又过度解读了。
藤间智现在只是在目测她需要淘多少米而已。
做饭开火的时候,诸星大总觉得那个小卷毛悄悄在看他。
他转过头去,果然看到她很刻意地把头扬了扬,装作在看天花板的样子。
等他转回头,那道目光又落在他身上了。
理性里,诸星大意识到她在思考着什么,但是无意识地,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来。
藤间智确实在思考一件事。
她觉得诸星大有点奇怪。那天诸星大如果利用她的信任,趁着她把枪退膛的机会可以轻而易举地逮住他们两个,向组织邀功的话,对他来说只赚不亏。
他没有那么做,虽然有出格的举动(扒衣服),但没有利用她的信任趁机逮住他们,而是放走了他们。
她的目光在那个在料理台前忙碌的挺拔身影上停留。
苏格兰说,黑麦有秘密。
看到围裙时,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来:“黑麦,你怎么围裙系成这样?”
诸星大伸手去摸了摸身后的围裙结,看了她一眼。
她走过去:“我帮你重新系一遍。”
就照他这个结的打法,等会脱围裙估计只能暴力拆卸。
他心跳一滞,淡淡地应了一声,任由她在他身后解开围裙结,再重新系。
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如果她是……
如果她不是……
藤间智系好绳结,一直在思考的那个疑问却如围裙上的绳结一般,愈发错综复杂:黑麦,到底有什么秘密?
次日,藤间智照常去米花图书馆。
在隔着几个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她。
她拿了书放在手边,打开电脑。
【看到你了。】
【(笑)(笑)(笑)你抬头看看我,不要一直看电脑。】
【……】
藤间智抬起头,照着那个事儿贼多的前辈的要求看了对面那个男人一眼。
【你找到他说的朋友家了吗?】她问。
当时事发是在离任务地点不远的江古田町,她就顺便让他去找“蓝鹦鹉”台球酒吧。寺井先生说他在米花町有一个博士朋友,刚好可以接待景光。
穿白衬衫的男人笑了一下,用手机编辑邮件:【很巧,是我们的邻居呢。】
藤间智从电脑屏幕前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那个人。
是阿笠博士?
穿白衬衫的男人笑着看了她一眼,发消息:【是的,要多来看我,好不好?】
收到消息的她:……
藤间智知道她这个前辈是个表里不一的坏人,但她不知道他还撒得一手好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很会隐藏自己真实性格的男人,却暴露了身份。
回到暂时居住的安全屋。
出于刺探诸星大的秘密的目的,她特地买了肯德基的全家桶,去敲开诸星大房间门。
“你来找我?”诸星大看着她手里的全家桶。
“对。”
“安室透会不高兴的吧。”诸星大的语气有点奇怪。
藤间智满头问号:“???”
突然扯安室是怎么回事?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不在意他的心情的话,那就请进。”
把全家桶放好,她顺势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间。
因为是暂住,所以东西很少,琴包、一个工具箱、医药包、还有一些杂物。
她的目光触到床头柜边那个放着干花的玻璃罐。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玻璃罐好像是她装过糖果的,后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随手摘了小野花插着,半夜翻阳台给他送过去的。
她心里一跳。
抬眸,望进那双深邃的绿瞳,他右额边的卷发微微垂下,有一缕挡在眼眸前,他淡淡看向她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却又如深海漩涡般隐藏着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