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藤间智情绪崩溃悄悄抹眼泪、诸伏景光抱过一次她后,诸伏景光终于能明白为什么诸星大那个流氓那么喜欢抱她了。
香香的甜甜的,想要咬上一口;干脆利落的拥抱一点都不粘腻,却带着足够的依赖和柔软,空缺好像一下子被填满了一样。
……流氓竟是他自己。
他索性用烤串向她索要拥抱,一面满足自己的私心,一面气死诸星大,一石二鸟。
果然,诸星大被他气到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很抱歉,我忽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去办。”
房东和房东太太略有遗憾,但没有强留:“去吧去吧,会给你留些好吃的。”
烧烤局因为诸星大的半途离去,后半段显得有些寡淡:斗地主没有斗的对象了,只能乖乖烧烤吃东西。
不过气氛还算愉快,除了安室透稍微有点奇怪的情绪以外。
当然,当事人藤间智只觉得很快乐,从烧烤局的开头到结尾她都觉得很快乐,走路都显得格外轻快。
……仿佛前几天因为卧错底而有些许沮丧暴躁的人不是她似的。
临上楼前,她还诚挚地向院子里的植物们道歉:“很抱歉,前几天心情不好,浇水的时候猛了一点,明天起我会温柔的,那就这样,明天见!”
进食使人快乐,吃好吃的使人更快乐。
沿着木质楼梯往上走,正好诸星大在往楼下走来,有些逼仄的空间迫使她站定,往旁边让了一让,继续往上走。
没想打诸星大步子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连忙往另一边走,诸星大也跟着往另一边走。
无论她往哪一边,诸星大都往那一边挡。
她抬起头看他,他仍然保持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表情,淡淡地看着她。
但是这故意挡路的事情,是小学生才会做的吧?
藤间智有点莫名,但她现在心情很好,便伸出手示意道:“诸星大,这样,你走这边,我走那边,商量好就不会撞车了。”
他没说话,下一秒她往那边走——他依然跟着往那边挡。
就是现在!
藤间智准备趁着他往那边挡的时机,“咻”地从这边的空隙窜过去。
……“咻”的,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
失策了。
她单知道她自己现在爆发力和速度都不错,她不知道诸星大爆发力和速度以及最致命的——体型,都胜过她。
“你自己扑上来的,不怪我”,诸星大语气平淡,双臂却牢牢地扣住了那个试图窜过缝隙却被他逮住的小卷毛。
被按在他怀里的藤间智抬起头来,控诉道:“你怎么这样呢?”
“我怎么样?”他看向她的那双绿眸中竟透着平时没有的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无赖。
……你有病。
不过她没说出来。
不能骂人不能骂人不能骂人。
总算从诸星大手里逃出来,藤间智回到房间吃了个小蛋糕,回了个血,心情再次好起来。
烧烤真的太棒了,她暗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祷:希望下次能攒够钱去烧烤店吃自助。
……啊?你问为什么刚从琴酒那里薅到了大把大把资金的她还是没有攒够钱?
……嘿嘿,这个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藤间智从自己的秘密金库里拿出一大叠钱,又从刚买的信封里抽了几个,把钱分批放进信封里,封口,署名。
在包里装好装备,背上包。
夜幕已经缓缓地落下。
从阳台一跃而下,落地后稳稳站定,气定神闲地往院子外走。
“鬼鬼祟祟做什么去?”
她陡然一惊,差点左脚踩到自己右脚,转过身去。
果然,诸星大从庭院影影绰绰的植物中站起身,手指间还夹着烟,看样子刚才是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
“我饿了,下馆子去。”她理直气壮。
身高腿长的他在黄昏时刻的暗影中慢慢向她走过来:“是吗?”
藤间智觉得今天诸星大怪怪的。
他以前说话都还挺正常,简洁平淡,但是今天,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话里话外有那么点阴阳怪气的。
她不理他,径直往院子外面走。
诸星大跟在她后面。
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有点恼:“诸星大,你不要跟着我。”
在路灯光下,诸星大微微挑了挑眉:“跟着你又怎么?”
藤间智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今天诸星大是吃错药了吗?
既然诸星大跟着,那么她本来打算做的事情也做不了了,干脆真的如她编出来的理由那样,吃好吃的去。
正好看到街边有一辆小吃车,闻着味儿应该是关东煮摊位,她走过去。
她拿了关东煮小纸杯,站在小吃车旁边,夜风里。
诸星大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藤间智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别人看着她吃独食什么的,就很好心地问了一句:“你要吃吗?要不要给你去买一份?”
“要你现在拿着的那串。”诸星大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说。
……不久前,绿川就这么做过。
奇怪的赌气和胜负欲。
她一愣,把手上的那串魔芋迅速吃掉了,速度之快,生怕他过来抢食似的。
然后拿起另一串魔芋递给他:“给你,一模一样的。”
诸星大不接,她把魔芋递得近了点,诸星大依然不接,她索性挪了挪站位,离他近一点,然后再次递过去。
对于食物,她是有耐心的,既然诸星大说了要魔芋,那就一定把魔芋给他,不会缺他的。
魔芋几乎递到了诸星大的嘴边,他才微微侧头,咬掉了木棍上串着的魔芋块。
……自己没手是吧?非要她喂?
这种感觉怪怪的,藤间智忍不住问了一句:“诸星大,你……被人掉包了吗?”
他看了她一眼,路灯下莹绿的双眸里神色不明。
沉默良久,他才回答:“是真是假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分别,不是吗?”
无论是真正的诸星大、演戏演出来的诸星大、还是被人顶替的诸星大,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不是吗?他冷笑一声。
藤间智愣了一下,认真地纠正:“有分别。”
“诸星大很好闻也很好抱,有一顶神奇的针织帽,是个很强大的对手,救过我两次,虽然话不多但是个实在人,他和我很像,我很喜欢他。”
诸星大浑身一僵,很快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小吃车拉起来的暖帘和灯笼上,轻轻地哼了一声。
“……不要把喜欢挂在嘴上。”
她看向他:“不挂在嘴上,你怎么能知道我喜欢你?”
玻璃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流转着暖黄的光泽,平静而柔和。
诸星大一噎,几乎有些挫败地撇过头不看她。
……明明知道她的“喜欢”是普罗大众的喜欢,却总是被打败。
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跟着她,才会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吃过关东煮,藤间智瞬间把所有恩怨忘掉了,她在下一个路边摊买和果子的时候,非常顺手地给诸星大买了。
“这是你的蕨饼,这是我的。”两个纸盒,她把其中一个纸盒递给诸星大。
诸星大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
蕨饼外裹了一层抹茶,浓厚的抹茶苦味入侵味觉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果冻一样的蕨饼甜甜的,和抹茶的苦味混合在一起,抹茶的苦涩、蕨饼的甜味和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弥漫着。
他微微偏过头去看她,她一心一意地在品尝抹茶蕨饼。
她的那份抹茶必定不会像他这份那么苦涩。
诸星大拿到的这份抹茶蕨饼,是摊位上最苦的抹茶,摊主恶劣地把世界上最浓郁的苦素添加了进去,蕨饼短暂的甜味完全不能压制,只会让整份抹茶蕨饼的后劲更加苦得令人难以忍受,酸涩、无力、绝望。
捕捉不到的影子,控制不住的流溢,铺天盖地的暗色。
“没事吧?”藤间智问了一句。
诸星大不说话,长腿一迈,加快脚步往回走。
像是在逃离什么一样。
不会是不喜欢吃苦的吧?
她脑子里闪电般划过:有些人就是不喜欢吃抹茶,吃到抹茶苦得到处找解药。
她快步跟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颗水果糖:“解药来了来了。”
诸星大停下脚步,路灯下,他无奈地闭了闭眼。
然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她站在光里,他将毫不犹豫地落下一吻。
偏偏她站在沼泽里,一点一点下坠。
回到木马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和诸星大同住三楼的诸伏景光正好在楼梯口,见诸星大脸色怪异地上楼来,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诸星大这个人渣最好给他有事!
出于人与人之间的关怀,诸伏景光还是忍住了,因为诸星大看起来实在有点奇怪。
仿佛是正在戒毒的吸毒患者没忍住毒瘾后重新染毒的样子,暗喜中透着绝望,疲惫中透着神采焕发。
诸星大拿出钥匙开门,直起身来看向诸伏景光:“她邀请我去夜市,逛得有点累了,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