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间智很不巧赶上了超市季末大降价。
她有点无措地推着购物车,看着从身边蜂拥而过的大叔大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拼不过,真的拼不过,是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她往周围一张望,正巧看到同样无措地被挤来挤去、如同海上一叶的一对少年少女。
他们也看到她了,隔着人海相望,显得格外深情——又可怜。
少年正是藤间智邻居的邻居,工藤新一,而那个少女她没有见过,一对漂亮的眼睛看到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朝她打招呼:“藤间桑,真不巧啊!”
是挺不巧的,像只傻白甜的小蚊子一头撞进蜘蛛大哥的莲花网里一样,这几个年轻人完全没有注意超市门口挂着的“降价”海报,天真地推着购物车进了超市。
“总之今天活着出去再说吧。”工藤新一表情沉痛。
毛利兰用手肘碰了碰他:“表情夸张过头了吧,新一!”
藤间智也是这么想的。
平时那些走几步路就喘上的阿姨阿嬷们,现在手速迅捷,群魔乱舞,根本看不清动作,有些甚至速度快出了残影。
她默默叹了一口气。
但是买东西是一定要买的,毕竟战略物资不能缺,尤其是她现在的日消耗量比以前大好几倍。
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在提高身体核心力量,练习速降、滚翻、定点跳、猫扑、猫挂、金刚跳。
上次被人跟踪追了两次都追丢、因此才临时决定上手极限运动城市跑酷的藤间智很小心翼翼地在瞒着消息。
琴酒不知道,前辈不知道,可能房东知道,工藤和阿笠博士应该也知道。
房东是因为看到她从二楼窗户翻下去然后又翻上去;工藤是因为看到她主动帮小孩子捡飘挂在树上的东西;阿笠博士是因为看到她从高处落地失败摔下来的样子。
至于其他人,她没有把握他们知道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直都不敢说。
……毕竟上次从相较来说并不算高的三楼抓着窗帘跳下来,就让安室、绿川和诸星大同时黑了脸。
超市里虽然开着冷气,但是拥挤的客流让整个空气都闷热得很。
藤间智跟在人流后默默捡着剩下的商品,有什么捡什么,架势跟拾荒者似的。
“加拿大极限运动员卡尔顿·洛佩兹在日本富士山蹦极景点……”超市的电视牌上正在播放着采访。
电视屏幕上那个棕红色头发的男人面对镜头,笑着挥手。
“极限运动最重要的就是克服恐惧,越平静越专注,杂念越少,越不容易出事。”
藤间智抬起头,看向那个正在接受采访的外国极限运动员。
“藤间桑,那边还有剩下的牛排,快点去!”那对少年少女推着购物车路过她,提醒了一句。
“噢噢!”她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从超市吭哧吭哧挤回来,藤间智收到了一封邮件。
一个代号为“芝华士”的成员联系她,希望她能对东京所有车站附近的公园做好地图调查,以帮助筛选出最适合行动的公园和公园里适合行动的地点。
东京……车站附近的公园……
她慢慢把眉头皱紧了,东京23个区,大大小小车站无数个,公园更是多如牛毛,“附近”这个到底是多近,五分钟算近吗?十分钟呢?
多少有点压榨人了。
她双手抱胸,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生气。
底层成员被使唤来使唤去确实是比较常见的事——好生气——分配她调查公园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任务——还是好生气。
这种生气,就好像是作为学霸,明明有自己的学习进度和复习计划,偏偏老师要求大家抄课文。
生气归生气,藤间智作为卧底,现阶段只能忍气吞声。
……再说,不如换个思路,把这次调查公园当作野外生存训练好了。
她拿上野营装备,带足食物,准备省下来回家的时间,就地睡在公园里,充电去附近的便利店,洗澡去附近的酒店开个钟点房。
这么一想,气就消了。
挺好的,过几天去申请报销费用,就是公费野外生存训练了。
藤间智合上笔记本电脑,心情很好。
第三天,她调查到上野车站附近的上野公园。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拿着手电筒又晃了一段路后,就在公园某处裹上睡袋,倒头就睡。
她是被周围喧嚷的声音吵醒的。
一睁眼看时间,早上六点半。
外面却吵吵嚷嚷的,仿佛聚着很多人。
她从睡袋里钻出来,用手扒拉开灌木丛:“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忙吗?”
正好和那个黑色鬈发穿着警服的青年对上视线。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卷毛,她灰头土脸的,还没睡醒的样子更是看起来颇为滑稽。
……哪里冒出来的挖煤小猫咪?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抱着双膝在国立科学博物馆楼顶不停地哭。
消防员还没赶到。
只有爆破物处理组和搜查课的人因为之前接到疑似国立科学博物馆附近疑似有爆炸物的报案,而碰巧就在现场。
值班的警官焦头烂额,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们就赶过来配合爆处组排查,结果排查出一个孩子,躲在博物馆二楼的玻璃柜后,那个孩子似乎显得极度害怕,见有人靠近,他索性转身钻进一个小洞,吱溜吱溜的,居然阴差阳错顺着通道爬到了楼顶。
很显然,这个孩子表现出害怕的情绪,估计是昨晚在这里目击了一些令人惊骇的人和事。
没有找到任何爆炸物,那么他目睹的,是杀人案件?还是盗窃行为?
不得而知。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从楼顶救下来。
松田阵平发现根本没有通往楼顶的楼梯和入口。那个孩子是从只有小孩的身形才能通过的管道爬上楼顶的。
只能等消防员来,从外部建筑物表面到达楼顶救援。
但是这个时间……
“道路不是很通畅”,值班的警官挂掉电话后这样说。
那只不知道去哪里挖煤的卷毛小猫忽然站出来:“那个,让我试试看?”
孩子被救下来了。
搜查一课的目暮警官和消防车一起迎着早高峰赶到现场。
“藤间小姐”,目暮警官道,“我们需要你在公园野营的一个合理的理由。”
自然,出现在上野公园、恰巧还睡在国立科学博物馆附近的树林里的藤间智被当成嫌疑人排查了。
“我在每一个公园写生。”藤间智从容地从随身物品里拿出那个速写本来,上面果然标记了好几个公园的粗略版地图,每一张地图后面也有不少公园特有的景色速写。
往往这个时候是卧底内心最煎熬的时刻。
警察查到头上,却不能把组织要做的事情如实报告,反而只能替组织打掩护。
目暮警官翻了几页速写本,又派人去核实了她前两天确实在别的公园附近逗留,包括代代木公园等,这才笑眯眯道:“没事了,藤间小姐。”他顿了顿,笑道:“不过过几天或许会有个锦旗什么的……”
她收拾好睡袋等物,旁边却递来一张湿巾,那个黑色鬈发的警官一脸嫌弃:“擦一擦脸吧,小卷毛。”
“啊?”
松田阵平嫌弃地掰过她的肩膀,动作略粗糙地在她脸上用湿巾胡乱划拉了几下:“脏死了。”
藤间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后知后觉地摸着自己的脸:“刚才难道有灰沾在上面了吗?”
松田阵平把湿巾塞在她手里,有点凶巴巴地:“自己的垃圾自己解决,野营的自觉应该有的吧?”
藤间智手里被塞了湿巾:“……”
……不是,重点是,刚才她就顶着个大花脸去救人、顶着个大花脸接受警察的审讯?
……她就说怎么有好几个值班警察看她的眼神都分外和蔼、一副想凑上来跟她聊几句的样子呢。
……她就说怎么那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孩看见她就笑了呢。
“刚才着急救人,没来得及提醒你。”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替自己解释。
藤间智很苦涩地点点头。
她不知道的是,更社死的事还在后头。
当天新闻就播了她见义勇为的事迹,是一个路人用手机摄下来的片段,片段中,那个鬈发姑娘麻溜地爬上国立科学博物馆附近的一棵大树,双手扒在树干上,身子弓起,双脚蹬在树干上,一个精准的猫扑姿势——
借着甩出去的力道生生地将自己的身体从树上甩过与博物馆楼顶中间那条五六米宽的缝隙,惊险得直让人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生怕她中途在这个鸿沟似的空隙中落地。
双脚蜷缩落地,身体前倾,双手支撑地面,一个大飞侧翻,连滚几圈,卸去所有力道,完美着陆在楼顶!
抱着孩子从楼顶下来的时候更是惊心动魄,那个鬈发姑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攀着楼顶,然后慢慢松开手——
下面围着的群众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以为她要和这个孩子同归于尽。
谁想她在下落的过程中,又伸出手抓住机会猛地扒住三楼窗沿,脚蹭在墙体上,卸去一部分力,再次下落,又抓住二楼窗沿,同样的动作卸去力道,最后抱着孩子一个空翻,翻滚着平安落地!
唯一的缺憾是,鬈发姑娘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看起来像是刚从煤矿挖煤回来。
有网友感叹“前有维纳斯断臂,后有美女大花脸”。
更不巧的是,这条滚动播放的新闻被她的公安前辈看到了。
诸伏景光看到新闻画面中鬈发姑娘以猫扑姿势从树上跨越过五六米的空隙来到楼顶时,差点心脏骤停,看到她慢慢爬下楼顶,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直接站了起来,还打翻了一杯水。
这么经典的跑酷动作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什么时候去学了跑酷这种极限运动?
诸伏景光稳了稳心神,拿出手机,想了想又放下了,干脆出门、去找他那个叛逆的后辈。
安室透比他还快,他还在餐厅打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条新闻,一下班就去逮他那个叛逆的后辈。
公园调查是做不成了。
现在藤间智只想回家歇歇,平复一下心情再出发。
谁知在公寓门口就遇到了那个金发青年,他满脸密布着阴云朝她走过来。
她有点心虚地站好,挺直身体,顺便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灰了之后才放下手:“安室先生。”
“进去说话。”
进门后,门一关上,金发青年就把她堵在了门边。
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些怒意:“藤间智。”
“诶,我在。”藤间智已经做好被打的觉悟了。
急促呼吸忽然缓下来,他伸出手,扣在她的肩头,脸凑得极近,声音压得很低:“我问过房东太太了,木马庄公寓空得很,我不介意搬一次家——任务搭档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