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星大把藤间智送到木马庄大门口。
“对不起,没有红糖糍粑了”,她很抱歉,“也不能请你进去坐一坐,只能先委屈你了。”
在薄薄的夜色里,他的那双绿眸倒映着路灯光,流溢着晶莹,看起来倒真像狼了:“晚安。”
“晚安。”
再是信任诸星大,他也是组织里的人。
“小智,你没事吧?”房东太太杉浦理穗有点担心地问,“你身上怎么回事?”
藤间智低头看向自己,这才发现刚才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沾了不少灰土,再把手摊开来一看,啧,果然也脏兮兮的。
她才忽然想起来,刚才诸星大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走过来一路,有力的手掌紧紧扣着,像是拥抱时紧紧地环着、又像是护着她的后脑勺时紧紧地覆盖着。
……
……所以到底是她的手脏还是诸星大的手脏?
都脏都脏,彼此彼此。
“摔了一跤。”她回答说。
房东太太回房拿出一个包裹来:“下午有一个名叫安室的年轻人给你送过来一个包裹,他头发颜色浅浅的,肤色倒是挺深的,焦糖色。”
藤间智接过包裹,用手摸了一下外包装,感觉是衣物,她抬起头就看到了房东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多谢。”
房东太太依旧笑眯眯:“容我小小八卦一下……是男朋友吗?”
“不是的。”
房东太太了然地笑:“原来如此——但是他问我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呢,小伙子嘴倒甜得很。”
藤间智略一思忖,回答:“他的确很甜的。”
前辈们都很sweet。
她丝毫没觉得这句话给房东太太的脑洞拓展了多大的揣测空间,拿着包裹回房了。
铺开草稿纸,把今天经历的事捋了一遍,她陷入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跟踪她的人和拿枪瞄准她的人不是同一波人。
……不管怎么样,要先把学技能提上日程了。
另外——
她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衣服,一大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啊咧?衣服居然是买给她的吗?
藤间智愣住。
还有一张纸条,来自绿川光:【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新衣服的化学味道,所以特意拆掉吊牌洗了一下,洗衣液是玫瑰花果香的,放心穿(笑脸)——绿川光】
她埋头闻了一下,果然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啊,前辈也太甜了吧。
藤间智持续发怔中:“sweetsweetsweetsweet”持续在她的脑海里刷屏。
往后的日子,她是不是应该把前辈当儿子宠?
……就这么决定了吧。
次日,刚吃完早饭她就接到了陌生电话。
“藤间小姐,这里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请问昨天晚上诸星先生和你在一起吗?”问话的是一个听起来还有点怯怯的年轻男声。
她站起来:“昨天晚上六点四十七到七点二十三,我们都在一起。”
那个年轻男人很抱歉地小声嘟囔:“啊啊,真抱歉,忘记把具体时间段告诉你了,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既然藤间小姐已经回答了那么……”
看来是个还不太熟悉业务的新手警察。
藤间智有点担心诸星大,问:“诸星大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现在有空,可以赶过去。”
被告知直接去警视厅。
原来昨天晚上七点五十五,诸星大报案,在他家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个女子被枪杀,现场勘察已经在昨天晚上完成了,一大早,警视厅又进行了凶手调查,为了不打扰日常市民的作息,特意选了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到了警视厅,藤间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诸星大,他还是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夹克背部和肩臂处有些擦痕,浓密的下睫毛和恍若天然眼线的眼下有些青色。
他看了她一眼。
“为了自证清白,这位诸星先生昨天晚上是在警视厅过夜的,也没有联系任何人。”见她盯着诸星大看,那个电话联系她的年轻警察向她解释道。
藤间智被带到另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做笔录。
“请问藤间小姐为什么对那段时间记得那么清楚?”一个警察问。
她简单把当时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并补充道:“和诸星大见面的时间节点上我刚好在看手机导航,对时间有印象,另外,回到家后当然要看一下时间。”
“但是藤间小姐的记忆力是不是有点过于精确了呢?”那个警察追问道,“一般我们都会把时间凑整了讲。”
藤间智丝毫不谦虚地:“因为我是天才,数学系的天才。”
藤间智,东京大学数学系毕业,这是她的真实姓名和真实履历,她用这个真实身份进组织卧底。
如果不是那个契机,她也不会和公安警察有关系,说不定早就继续学业,做个关进象牙塔、写进学术历史的人物了。
另一个做笔录的警察打断了那个喋喋不休追问的警察:“重点好像是这位藤间小姐当时差点成为另一个受害者?”
藤间智展示了她手机上的谷歌地图“时间轴”,辅助证明自己的证词。
“是无差别杀人事件。”胖胖的目暮警官如此一锤定音。
另一个报案电话忽然响起。
报案人是一个国中生。
目暮警官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叫上几个鉴识课的人匆匆忙忙赶去了现场。
“你可以靠着我的肩睡一会儿。”藤间智坐到诸星大的旁边,见他因为缺睡看起来格外没有精神,便对诸星大这样提议道,边说边挺直了腰板。
“我没事。”诸星大看了一眼努力挺直腰板的她,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藤间智想起来一些事,她伸出手:“诸星大,你的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他愣了一下,慢慢从兜里抽出手来。
她握过他的手,翻了个面儿,察看他的手背。
果然,手背上有血痕。
他的夹克背部和肩臂上有擦痕,那是他拥着她滚到道边的过程中和地上的小石子摩擦的,既然如此,护着她的手上也应该有被尖利的碎石划伤的伤口。
她的手指在那些淡淡的血痕上顿住了,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诸星大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她触摸着他的手背的手上,眼神中有止不住的波颤。
她的指腹传过来的温度好像密密的细针,微微刺啦的麻顺着指尖直扑心脏。
将成长为一个强大的敌人的——她。
诸星大猛地抽回手,微微扭过头。
藤间智也把手抄进口袋里,正视前方的玻璃,一个字一个字地:“只欠你两条命。”
只有两条。
再多不能多了。
说完这话,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小包装曲奇,侧头看向他,递过去,笑:“要不要吃?”
诸星大用余光看了一下那块曲奇饼。
白色恋人曲奇。
他心里忽然蓦地一跳,然后控制不住的,脉搏越来越快,皱着眉,语气变得很冷:“你该饿了,留着自己吃吧。”
“好诶。”藤间智毫不客气,收回手拆开包装纸,笑眯眯地吃掉了小曲奇。
另一处报案的受害者和这个案子受害者有极大的相似处,女性,死于枪击,同一种子弹口径,死亡时间却还要早,在前天晚上同一时间段。
目暮警官带队从现场回来后,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
那个自称是福尔摩斯弟子的案发现场第一发现者工藤新一手舞足蹈苦口婆心地跟目暮警官输出自己的推理。
“小朋友啊,你今天不上课吗?”
年十二岁的工藤新一:“……今天是周六。”
“所以你的推理结果是?”
“精心策划的故意杀人,凶手应该在与死者有过节的圈子里!”
年轻的高木警官弱弱:“可是我们还有两个受害者,都已经判定为针对女性的无差别杀人案件了……”
“哈?”工藤新一豆豆眼,“怎么不早说?”
高木涉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
也,也没义务向一个国中生报告,所以就没有提……
一直在一边安静坐着的诸星大忽然开口:“你把刚才模仿的姿势再做一遍我看看。”
工藤新一看了一眼这个戴着针织帽的看起来格外凶恶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藤间智。
藤间智伸手指了指诸星大,给她的这个小邻居示意:“是好人,他。”
诸星大眼神微妙地看了她一眼。
工藤是信任藤间智的,便把刚才模仿死者的姿势再表演了一遍:“她是这么一个姿势”,手脚并用地展示:“和旁边的树呈现这样一个角度”,伸长手臂继续展示:“上方的树枝是这么歪下来的”,一手伸出一手环抱:“这么来看她的手就是这么指着”。
少年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好像在跳舞一样。
……难怪曾经有推销舞蹈学校的人跟工藤优作说:你儿子跳舞很可以的。
“蓄意谋杀”,诸星大皱起眉头思考道,“我同意你,小子。”
“但和昨天的案子确实是同一个凶手。”
“为了掩饰自己的蓄意谋杀行为,凶手在次日继续挑人下手,造成无差别杀人的假象。”
蓄意谋杀可以很快定位出死者的仇人圈子,犯人再是手法精巧都能很快从几个嫌疑人中被抓到,但是无差别杀人就不一样了,凶手范围扩大到了这段时间在米花居住的每一个居民,要找出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也是为什么案件史上大多数的无差别杀人案都很容易成为悬案。
和鉴识课的证据配合之下,警官最终认同了两人的推理。
犯人锁定在第一个死者的仇家圈子。
诸星大的嫌疑被洗清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诸星大见途中出去了一趟的藤间智再次出现,有点惊讶。
其实做完笔录已经不关她的事了,她刚才出去,他还以为她回家了。
“在等你啊”,藤间智回答,“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我顺便给你带点吃的,红烧肘子强烈推荐。”
诸星大脑袋有点空白,一时竟不知该回答什么。
“而且我刚才出去只是给绿川打了个电话而已,他好甜的,还问我有……”为了证明自己一开始就有“等他一起”的想法而不是中途折回,她解释了一下刚才中途出去的原因。
“我自己会回去。”
诸星大打断了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迈着长腿径直走出了警视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