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巷口。
司机的神色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 实在是没办法开进去。”
“多谢。”
邹尘淡淡道。
他拎起衣服,下车。
司机收起愧疚的表情,忍不住“啧”了一声。
看着光鲜亮丽, 没想到居然是做这种生意的。
巷子是出租车不愿开进的地方, 穿过杂乱阴暗堆着垃圾的巷口, 入目是一栋破烂斑驳的高楼,它的漆掉的一块一块。
与这座光鲜亮丽,灯红酒绿的城市格格不入。
贫民区。
“来……”
“我是这里的住户。”
劣质香水的味道扑面而开,女人一袭红裙,口红画的夸张,腰一扭一扭,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男人淡淡的打断。
“让一下。”
“啧。”
女人抱臂, 上下打量着他:“看不出来,居然是同行啊。这一身名牌得不少钱吧,你跟着的老板还挺大方的。”
邹尘认真想了一下:“不。”
沈长清和大方没有丝毫关系。
女人不相信:“诶,你老板就只搞男的吗?女的行不行啊。”
邹尘:“不太行。”
“好吧, ”女人耸了耸肩, “变态死gay。”
沈长清无辜被骂。
现在是下班时间。
邹尘没有为老板辩驳的想法,微微点头。
女人小声嘟囔了几句, 挑了挑眉:“为了挣点钱在大老板身下也挺不容易的吧, 他们有钱人的怪癖那么多……”
“要不我们两个试试,放松一下?”
“不用。”
邹尘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侧身从女人身边穿过。
女人见状,立马变了神色, 一口“啐”在地上, 鄙夷的道:“装什么清高, 装成这副德行还不是得出去卖。”
邹尘步伐不变。
这栋楼没有电梯,他的房间在十六层。
楼梯老化严重,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响声,男人忽略各种各样的声响,走进房门,被呛了一下——他太久没回来了。
满是灰尘。
邹尘记得他请了家政。
很明显,家政偷懒,领了钱不干活。
屋子很小,一厅一室。
除了厨房。
狭窄到放下床和桌子后,几乎没有什么位置,邹尘只用了十多分钟就将屋子清扫的一干二净。
还是很脏。
是无法洗掉,被岁月腐蚀的破旧肮脏。
冰箱里没有食物。
他下楼去唯一的店里买了些蔬菜,上楼的时候又碰到女人,她仍然穿着鲜艳的红裙,身后跟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
“妈妈,书费……”
“钱钱钱,我当初真不如把你掐死算了。”
女人“啐”了一口:“赔钱货,天天就知道要吃要喝要花钱的。”
邹尘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回忆来回翻转。
最终定格在女人声嘶力竭,骂他是个扫把星,一辈子没人要的画面。
她乘着被石子划过的出租车离开,眼里的恨意和疯狂清晰可见,留给他的只有骂声,和足足拖欠两个月的房租。
男人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鲜红的钞票,递到女人的手里,女人吓了一跳,随机反应过来,笑颜如花的抛了个媚眼:“哟,您改主意了。”
“没有。”
邹尘道:“多买点吃的,你太瘦了。”
男人清楚现在应该说些什么。
他经历过这种场景,记得女人被戳到污点一般撕心裂肺的表情。
女人笑僵了一下:“多谢啦,真不考虑和我……”
她话没说完。
邹尘已经离开了。
“傻子。”
女人撇嘴,她捏了捏手里的钱,心情大好,抽出两张红色的扔给孩子:“拿去吧。”
邹尘买了菜,回到出租屋里。幸运的是,厨具还能使用,他简单炒了几个菜,鸡蛋焦黄,黄瓜透露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难吃。
男人慢条斯理,一点点尽数吞咽下去。
他坐在硬木椅子上,望向窗外,窗户很小,映衬着红砖墙壁,墙上挂着一节山茶,是从隔壁楼房里漏出来的。
难得的一抹绿色。
只是十多年了,邹尘从未见开过。
男人并未注意到枝桠上微微鼓起的颜色。
……
白秋一觉睡到天亮。
宿醉带来的头疼无法完全抹除,服务员贴心的送来了早餐——煎饺和粥,白秋头疼的一突一突,面上丝毫不显露。
他大脑就着疼痛运转。
煎饺很香。
少年咬了两口就撂下筷子。
嘴疼。
邹尘是属狗的吗?!
白秋嘴又红又肿。他只能被迫放下煎饺,一勺一勺的往嘴里喂粥。少年忍不住挫败的叹了一口气,昨天都那样了居然还没……
或许是他有些过于着急了。
万宁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他在心里,让他不安起来。
邹尘真的会喜欢自己吗。
是不是只要许清愿意,男人就会如同书里描述的一样,义无反顾的走向他。
少年垂眸,想起昨天的场景。
邹尘脱下被蹭脏的西装,衬衣勾勒出男人匀称的肌肉形状,光是瞧着就很诱人,摸起来的手感更好。
住脑。
现在不可以色色!
少年面容沉重的拉回思想。
邹尘很帅,腰腹肌肉紧实有力,更吸引白秋注意的却是别着的银色腰带。
许清送给沈长清的。
在邹尘腰间。
大概是沈长清丢垃圾一样丢给男人的。
白秋知道这点,目光落在男人空荡荡的袖口处,仍然忍不住呼吸一窒。
没有。
光秃秃的。
没有他的扣子。
却带着许清的腰带。
冷静。
少年微微呼出一口气,钝痛的大脑根本无法停下来冷静思考,越想越乱,他只得放弃思考,吃完粥,犹豫片刻还是把煎饺塞进嘴里。
不能浪费。
白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十点。
一打开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大多都是陈焱的。
白秋直接划过,点开白锦的消息框。
暗鲨猫猫头:呜呜呜哥哥,我头好疼。
白锦看了眼手机,矜贵的冷笑了一声,为了惩罚白秋背着他去酒吧喝的烂醉,男人晾了他弟弟足足十秒才回消息。
摸摸狗狗头:怎么了。
暗鲨猫猫头:万宁跟我说,长清哥不喜欢我。
“?”
他放屁。
白锦不满。
他弟弟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
暗鲨猫猫头:他说的对,陈炎昨天带我去喝酒,长清哥根本不在意我,他都懒得过来找我,只派邹尘来接我,呜呜呜呜。
沈长清。
还有陈炎。
男人神色泛冷,在心底又为这二人记了一笔,安慰白秋。
摸摸狗狗头: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
暗鲨猫猫头:呜呜呜。
摸摸狗狗头:别难过了,我们离他远远的,以后都不看见了他好不好?下周沈长清的生日会,我跟家里说一声不用你去了。
暗鲨猫猫头秒回:不行。
摸摸狗狗头:?
暗鲨猫猫头:我还是想去的,我要亲自给长清哥挑礼物。
摸摸狗狗头:?
暗鲨猫猫头: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摸摸狗狗头:……
白锦第一次不想回白秋消息。
他开始思考自己弟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最后的出结论——都怪沈长清。
男人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怎么样白秋才会放弃沈长清。
打断他的腿?
有点困难。
“天凉了。”
男人眼底隐约透露出疯狂,他放下手机,轻轻喊了一声:“林咎。”
“老板。”
林咎抱着文件进来。
“讲。”
白锦冷淡道。
林咎了然。
他原原本本将昨天调查到的事情尽数叙述一遍,从陈炎带白秋喝酒,邹尘来接,再到陈炎似乎想要给白秋下药。
“他可胆子真大。”
男人语气凉飕飕的。
“需要……吗?”
林咎试探道。
“当然不必。”
白锦从兜里掏出手帕,认认真真擦拭指尖:“日后给些教训便是了,我们四个家族互相纠缠制约,陈家虽然势微,我也不想去打破和谐。”
“是。”
林咎低头。
林咎走后,白锦厌恶的松手,手帕掉在地上,用鞋底轻轻碾压。
男人的笑容温和,月朗风清。
他缓缓的念了一遍陈炎的名字,歪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抽出笔筒的笔,他字迹俊秀,轻轻写下三个名字。
陈炎。
万宁。
沈长清。
怎么办,这三个没有一个让他喜欢的。
看上去最好下手的无疑是日渐式微的陈家,可若是动了陈家之后,很难保证万宁和沈长清不会联合在一起。
他们都是一路人。
白锦目光落在万宁的名字上。
林咎跟他多久了?
十年,还是二十年。
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无论多难,始终都是男人陪在他身边。
“下雨了。”
白锦望向窗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