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第二日,胡木就得了胡奶奶的嘱咐,去村里与他们交好的人家去走动走动,当然,也就是原来何家村的那几家而已。
大家是一起从山南府逃荒过来的,感情自是不比旁人,胡奶奶也是打算和其他几家当做亲戚般走动,这才让孙子借着这由头,到各家去看看,送上了大孙子从安阳城带回来的一些小礼物。
胡家在村里没什么亲人,属于独门独户过日子的,平时遇见个什么事,还多亏了大家帮衬着呢。
一年多没回来,胡木当然得去探望一番,除了坡上何家,他又先后去了普老爷子家,景老头那,还有老村长家。
景老头那,他拎的是一坛子老酒,景老头身子好,平时又喜欢自斟自酌两杯,这礼送的倒是极合他心意。
他一个劲儿的夸着胡木,“你这小子,算是长成大小伙子了,如今回来都知道给老头子我送年礼了。”
胡木只是咧着嘴笑,又问了几句小景的近况。
说到小景,其实景老头儿也不是很清楚,孙子刚走的时候,每月都来一封信报报平安的同时,还能讲些平时在军营里的趣事异闻。
可慢慢的,家书就变成了两个月一封,直到现在,已经三个月没有信儿了。
普老爷子和老村长那,胡木一人送了两封点心,不值什么钱,也就二三十文,不过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普老爷子几乎是老泪纵横,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别人家般般大的孩子,不是有了出息就是懂事知礼。
再看看自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没少让人笑话。
虽说早就已经把那一房分了出去,可那毕竟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孙子,这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普老爷子觉得汗颜,是他何普无能啊,连个孙子都教不好,他愧对何家先祖,愧对死去的二儿子呀。
胡木在何大忠家没坐多久便离开了。
他走的急,刚拐过胡同,迎头就撞上了一个小媳妇。
胡木赶紧退后两步,嘴里不停的道歉,“无心之过,有所冒犯,对不住了。”
等他一抬头才看清,原来自己撞上的人居然是村里那个最爱搬弄是非扯老婆舌的杏花。
杏花惊呼一声,“哎哟,这不是胡木嘛!咋?这是从安阳城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杏花倒是出乎意外,这胡木出去一年,变化倒是不小,像个大小伙子了,他也有十六七了吧,该找得过媳妇儿了。
“去年过年听说你就没回来,这回初几走啊?对了,嫂子问问你,安阳城那边的银子好挣不?你以后若是混的好了,记得提携提携我们家你大哥。”
呃——
胡木表示,这妇人也太自来熟了些吧。
他们家来邙山村这么久了,他和这妇人顶多也就说过两次话,还得算上这一次。
胡木只能尴尬的笑笑,嘴里应付着,“还行还行”,别的却啥也说不出来了。
他正想侧身而过就此离去,可杏花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又拦住了胡木的去路。
“呦,对了胡木,你这是去何村长家了?”
杏花眼珠子一转,紧紧盯着胡木脸上不放,一副都被她看穿了的模样。
胡木点点头,“啊是,是去看了普爷爷。嫂子,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杏花却再次拦住了他,“哎哟,我说胡木兄弟,这么着急走干啥?嫂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杏花向来就是这样,村里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喜欢探究个不停,恨不得挖出人家的祖宗十八代。
“嫂子,你说。”
若是往常,依着胡木的性子,他早就一甩袍子走了。
可经过在外这一年多的历练,他的性子倒是比以前稳当不少。
“胡木兄弟,你是不是知道了江姑娘那事儿,所以才过来打听的?
唉!其实嫂子心里也不得劲儿,你说吧,好好一个姑娘家,放着消停的日子不过,偏得跑到县衙里头去卖身当奴婢,到底图啥呀?
我听说卖了身以后,打死发卖可全是都凭主子做主的,就是想死都不容易,江姑娘啊,真真是个命苦的呦!”
胡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事关江皎,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嘴。
“嫂子,你说的什么卖身?什么江姑娘县衙的?”
“你不知道?”
杏花立着眼睛,一副很是吃惊的样子。
胡木摇了摇头,“嫂子若是清楚,可否告知一二?”
杏花掩着嘴笑了,“你小子说话也不一样了呢。”
然后就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作用,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当然,她认为的原原本本肯定是裹挟着一些村里听来的闲话。
胡木越听眼睛越红,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越握越紧。
直到最后,他的胸腔里升腾起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直冲天灵盖。
“嫂子,我还有事,就先不和你说了,多谢嫂子告知。”
杏花看着远去胡木的背影,啧啧两声,亏得她还以为胡木长进了,原来还是那个情种啊。
那江家姑娘长得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和坡上何家的三丫头相比可差远了,倒惹得这些个后生追在后头,看来段位不低呀,说不定真能让她折腾出什么大造化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