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放只是觉得无颜面对爹娘,心里存了愧疚和后悔。
可茫茫人海,又到哪里去寻自己的爹娘呢,他也只能过着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生活。
好在机缘巧合之下,他居然碰见了何苗,被何苗带了回来。
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的,至少给了他机会,让他回来向父母认错,向父母忏悔。
若是爹娘姐姐姐夫原谅他,他发誓,定会好好做人,尽一个儿子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听了何放的遭遇,何家众人不免都有些唏嘘。
他们没想到,短短分开两年,何放就有了这样的经历,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何放该是怎样的心性和韧劲儿,才能坚持过来,才能挣扎着活下来呀。
明明是一个好好的小伙子,如今却落得一身伤,还瘸了一条腿回来,换做谁是他的父母亲人,都会心疼的吧。
而此时,白崇和何苗都从何放一席话里,听出了些不对味儿。
白崇有些狐疑,他怎么觉得何放说的这事儿自己无比熟悉呢。
似乎自己曾经也一个人单挑了一个山寨,那还是他刚到北地遇见何家村众人之前的事儿呢。
当时他听说有一个山寨的山匪,居然专门抓那些过往的难民为食。
所谓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尤其还是这种穷凶极恶之徒,白崇就动了心思想要平了那山寨。
于是他做了几日准备,便只身去往了那山寨,以一己之力杀光了山寨二十来号人。
当时也救出来不少人,男男女女一大帮,他也没具体分辨谁是谁,都叫个什么名。
如今听得何放提及此事,他才觉得似乎这事儿与自己有关。
而何苗,觉得何放说的那个什么大侠怎么那么熟悉。
络腮胡子,身材壮硕,善使一把长弓,这不就是姓白的当时遇见他们时的打扮吗?
于是何苗看向白崇,正在此时白崇也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汇在一处,瞬间便都了悟。
何花坐在何苗身边,就见自家三妹似乎明白什么了似的恍然大悟,不由出声询问,“三妹,你怎么了?干啥一惊一乍的?”
何苗这才细细道来,让何放仔细看看白崇,有没有什么熟悉的感觉?
何放被问的愣愣的,他看着白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汉子他识得,不就是那大宅子的主人,说是和大力哥家有往来吗?
不过他摇头,是因为除此之外,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么个人有过什么交集。
何大力和王氏也不解其意,闺女怎的突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都这个时候还打什么哑谜?
何苗却再次让何细细端详,“小叔,你再好好看一看,若是他留上满脸络腮胡子,站在那里,手里在拎着把弓箭,像不像你说的那个救了你的人?”
何放眯起眼睛,细细看去,恨不得在白崇脸上盯出个窟窿来。
然后,他突然就激动起来,可不就是嘛,经何苗丫头这样一说,他倒真觉得这人与当初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几分相似。
好吧,白崇有些局促,被何家一家子这么盯着看,他咋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呢?
往常在军中丢了再大的脸,受了再重的伤,被满营帐的军士看,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你说的那个山寨——莫不是叫做白虎寨?”
“对对对!”
何放连拍大腿,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语。
那个山寨可不就是叫做白虎寨吗?
他终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看着白崇的眼神都热了起来。
只见他连忙滑下椅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朝着白崇磕起头来。
之前他是不知道白崇的身份,对他客气有余。
可如今得知这人居然就是在几年前,阴差阳错救了自己性命的救命恩人,怎能不让他感激?怎能不让他磕头致谢?
虽然现在的他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别的能耐,但他仍然想真心的像恩人说声‘谢谢’,向他磕几个头,感谢他搭救过自己的性命。
也许,这事儿与他就是无心之举,可对自己来说,却恩同再造,可以说,若是没有恩人之前的举动,那自己现在就是一杯黄土了。
此刻的老村长家,很是安静。
周景生并未在家,而是去了县城。
前两天,他和胡猎户搭伴一起进山,猎到了几只野鸡兔子,今日又一起搭伴进县城卖猎物去了。
何巧刚熬好了药,准备给老村长喂药呢,就见自家的院门开合声响起,何大力进了院子,后边还跟着个什么人进来了。
老村长躺在炕上,整个人看起来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他听见外头的动静,就问一旁的闺女,“外头的院门响了,看看是谁来了?”
坐在窗前纳着鞋底子的老村长媳妇向外瞧了一眼,影影绰绰的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得出来走在前头的是何大力。
他顺嘴就回了句,“是大力来了。”
听说是何大力来了,老村长就想要挣扎着坐起来,何巧看见老爹起来费劲儿,就连忙拦住了老村长的动作。
“爹,大力哥也不是啥外人,您就别逞能了,这几日您吃了药刚见好些,可别再折腾着了,犯不上。”
老村长媳妇也跟着劝慰起自家老头子,“是呀,闺女说的有道理,大力他隔三差五就来一趟,你是个啥样他还不知道吗?也就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好养你的身子。我可跟你说——”
老村长媳妇说话时的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着急和威吓,很怕老村长不相信似的。
“我可跟你说——你个糟老头子,你要是敢死到我前头去,我可不给你守着,你前脚走我就后脚再找一个,让我自己再嫁一回,你听见没?有能耐你就死我后头,到时候你随便找,就是领回来几个小的都行,反正我已经死了,啥也不知道了。”
说完这话,老村长媳妇的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她心里是真的害怕呀,她怕;老头子挺不过这一关,扔下她先‘走’了。
所以,她想嘴上逞能,说些硬气话刺激刺激老头子,吓唬吓唬他。
老村长轻轻‘哼’了一声,想摸起旁边放着的烟袋锅子,轻轻敲打一下自己媳妇,可他摸了老半天,啥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闺女早就把烟袋锅子给他收起来了,这些日子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闺女早就不许他碰烟袋锅子了,只得讪讪的收回了手。
“你个老婆子,胡说什么?你都老成这样了,除了我谁还要你?也就只有我不嫌弃罢了。”
老村长媳妇“扑哧”一声笑了,可那笑容颇是无奈。
看着自家老头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的心里是真的怕呀,若是老头子走了,她也没什么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