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嘿嘿笑了两声， “我去，何叔，你还是个普通庄稼汉子？如果你是个普通庄稼汉子，那俺大老粗黑子又是个啥？”
“你还有闲心打趣何叔，别扯远了，赶紧说！”
黑子看了顺溜几眼，见顺溜一直垂头不语，似乎还在和自己生气，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讪讪笑了两声，这才娓娓道来。
“何叔，白大哥，我黑子是个啥人你们还不知道吗？有啥就说啥了。其实这两天我们哥俩也听了不少传言，只不过半真半假，也弄不明白是不是真的，如今这话从白大哥嘴里说出来，我们便也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之前我寻思了好几天，也和顺溜商量了——”
黑子说到这里，看向顺溜的方向，微微叹息了一声。
顺溜也终于抬起头看了黑子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无奈。
“当然，我和顺溜商量的时候，顺溜先前也是不同意的。不过，我是寻思着趁着这次征兵去外头闯闯，我去，老爷们家家的，总不可能窝在这小村子里头一辈子吧。
嘿嘿，我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顺溜和何叔你们一家子，我几乎是无牵无挂，就是死了——”
说到这里，黑子神情有些萎靡，不过瞬间便又打起精神，“呸呸呸，我去，我大老粗不会说话，你们别介意，我就是死了也值了，至少见识了外面的世界，有机会出去拼一个前程。”
黑子的话说完了，顺溜却又长长叹息一声，桌子上的氛围一下便沉默下来，甚至有些伤感。
何大力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这两兄弟。
“顺溜呢，你呢？你是咋想的？”
“他不去！”
黑子急忙解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顺溜打断了。
“何叔，你—你说黑—黑子，他是—是不是有福不—不会享？
现在咱—咱们的日—日子过得多—多好，干—干嘛非—非要去当—当兵？那—那玩意儿去—去的又有几个能囫—囫囵个回—回来的，我真怕他—他有个万—万一，我可就只—只有他这一—一个兄弟。
不过人—人各有志，想要出—出去拼一下前—前程，我觉得咱—咱们还是应—应该支持的。
只是我—我这说—说话时实在太费—费劲了，平日里在—在村子还—还好些，若是出—出去了真不敢—敢想以后的日—日子。
再说了，论—论打架，我也没有黑子厉—厉害，往常黑子照—照顾的我多，若—若真上了战场，我—我也不想给黑—黑子扯后腿。
刀—刀剑无眼，至少能有—条命回来就—就好。”
这还是顺溜头一次说这么多的话，平常他口吃，尽量都减少说话的次数，不让自己太难看，要不他自己累得慌，别人听的也着急。
黑子嘿嘿一笑，一拳垒到顺溜的肩头，“我去，你可算是给句痛快话了，这些日子，你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还以为你一直不同意呢，吓死我了。”
唉，何大力叹息了一声，顺溜说的没错，人各有志，再好的兄弟也有各奔前程的一天。
既然黑子想去当兵，那就去好了，剩下了顺溜一个，只要有他何大力在这邙山村一日，便亏待不了他。有何家一口饭吃，顺溜也绝饿不着。
虽然不能保证他大富大贵，但吃饱喝足还是可以的。
再说他一个大小伙子，即使自己不帮衬着，他自己有胳膊有腿，怎么着也饿不死。
只是若是顺溜不去当兵，二十多岁的年纪了，是不是该找一房媳妇儿了，一个人形单影只终究不是个事儿。
何大力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这么好使。
又推杯换盏了一会儿，他寻了个借口，将两个闺女打发下了饭桌，有些话可不能当着闺女的面说。
等到桌上只剩下了几个汉子，他这才又扯着黑子的胳膊窃窃私语起来。
他原本是想着实在不行给黑子也找一房媳妇儿，媳妇孩子热炕头，这日子得过得多惬意呀。
有了家就有了牵绊，到时候说不定黑子也就歇了要去上战场的心思，那就不用分离，不会有啥生命危险，日子还可以照常过下去。
可黑子听了何大力的话，却眼珠子一立，“我去，何叔，你把我黑子当啥人了？我是那种为了女色弃家国不顾的人？我是那种为了女色连边疆都不愿意去守护的人？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那才是真汉子！”
何大力挠着自己的脑袋，嗯，黑子这话说的没毛病，而且说得让人热血沸腾的，让他对黑子刮目相看。
不过，他只是提说了要帮黑子物色一房媳妇儿，这怎么就上升到了误国的地步了？是不是说的有点大扯了？
不过既然黑子铁了心的想去，那便随他好了，反正这征兵役，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一晚，何大力带着几个后生喝到了半夜，你一杯我一盏，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算清醒，说话的时候还能吃些菜，说话也还算能保持着清醒，至少知道管谁叫叔管谁叫哥，可吃到最后，饭桌上的菜都已经热了又热，几个人还没下桌。
酒坛子也是空了一个又一个，真是不知道这几人的酒量咋就这么大，喝了这么长时间还没下桌。
不过最搞笑的是，到最后大家都有些醉酒，甚至黑子都已经搂了何大力的脖子，哪里还有白日见着面时一口一个何叔的尊敬，都已经是以兄弟相称了。
一直保持清醒的就只有白崇了，他听着黑子的醉话 啧啧称奇。
以前都听说酒壮怂人胆，倒是没见过，可今日的黑子到让他刮目相看，甚至是哭笑不得。
保家卫国？上阵杀敌？那也是他曾经想要的生活，可如今——唉，啥也别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