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踱步到何苗跟前拱了拱手,“何家妹子,我已经遣人去林子里寻何叔他们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也都会陆续回来,你放心吧。”
何苗点头,又再三向周清道了谢,这才彻底放了心,回来了就好。
她没见过大明,黑子连忙帮着介绍。
“这次是大明帮着我们找到的小秋。”
“大明哥,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大明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和先前如出一辙,没有一丝变化。
“无妨,当时那个情况,任谁见了都会搭一把手。“
然后他又讲了一下遇见何秋的经过,并没说何秋是被自己一伙人从山里捡回去的,反倒是说他们是在县城不远的一处村落里寻到何秋的,是被一个上山捡蘑菇的老妇人搭救的,而这一天何秋都是在老妇人家里养伤的。
而这说辞,也是事先和黑子商量好的,黑子可想不到这么多,这些都是大明安排的。
毕竟何秋眼见着都是一个大姑娘了,若是传出去居然在男人窝里呆了一天一夜,指不定还会传出什么闲话呢。
黑子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暗暗给何苗使了个眼色。
何苗点头感叹了一番,这才过去牵了何秋的手,就想把何秋带进院子里。
“小秋,你受苦了,赶紧回家,我让廖婶子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何苗就觉得只一日不见,何秋就消瘦了不少。
“等等!”
何秋没动,反而朝着何苗笑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牵强、无奈和决绝。
“你不能走。”
另一个不希望何秋就这么进去的就是何二忠媳妇儿了。
她此时把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成怨气,一股脑都怨恨在了何秋身上。
她一骨碌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上前来。
她并不敢挑衅大明,反倒是去阻拦何秋。
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那今日自己这一场不是白闹了吗?
啥好处都没捞到,反倒是白白担了名声,刚才那帮长舌妇们议论纷纷的话她可都听到了。
“你个死丫头,尽坏我好事,先是克死你爹,后来还要克我,幸亏我早早把你卖了,要不然还不得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她上来就要拉扯何秋,劈头盖脸就要开打。
周围那么多人在,他们不可能让何二忠媳妇伤了何秋分毫,纷纷上来阻拦。
大明立着眼睛,他可不管这妇人到底是谁的亲娘,总之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没有人敢动他想护着的人。
“你敢!”
他声音中气十足,甚至比黑子说话还要瓮声瓮气,听在人耳里声如洪钟,尤其是在这愤怒之下发出来的声音,更是让人听着胆颤。
何二忠媳妇动了动嘴唇,过了好半天才辩解道,“我——我有什么不敢的,她是我亲闺女,老子娘动手打自己的闺女,碍着你们什么事儿?”
亲闺女?
何苗实在忍不了了,这何二忠媳妇也太不要脸了些,就是小秋的亲娘也不能如此。
“二婶子,还亲娘?你别忘了,小秋早就已经被我买了,身契还在我手上。就是她的亲老子娘也没有权利动手打她的道理。若你敢伤她半分,我就敢到官府里去告你一个故意伤害,县太爷把你拉进大牢打板子吃牢饭都是有可能的。”
何二忠媳妇不相信,她就是打自己闺女几下,咋还就犯了律法?
她想回头去向江皎询问,可此时江皎早就已经垂了头,根本就没看见何二忠媳妇瞟过来的眼神。
此刻的她恨不得赶紧逃离这地方,紧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何二忠媳妇有些讪讪的,不过依然不依不饶。
何秋破天荒的拍了拍何苗的手,示意何苗别动气。
此时的何秋,脸上带着一抹释然的笑。
是啊,她早就该想明白了的,既然都能卖了自己,对一个外人那么好,自己又何必执着于这场血缘关系,就包括何金和小弟也是。
今天他们能让着老娘闹到这门口来,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们和老娘是一个想法,和别人是一条心,她对他们来说,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何秋了,她只是坡上何家的何秋。
想到何金何银,何秋还向人群里寻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何金的身影,目光在扫过何银时,看见他在抱着江皎的小腿,不知在低低和江皎在说着什么,对于自己的归来没有丝毫的感觉。
当年那个总喜欢晚上睡觉抱着她胳膊的小弟,似乎只是自己的回忆罢了。
“既然今天村里各位叔伯婶娘都在此,那我也想请大家做个见证。”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何二忠媳妇心中油然而生,这死丫头想说什么?
怎么在何大力家过了这一年半载,说话都文绉绉起来。
“我何秋早在一年前就已被何孙氏卖到坡上何家。”
何秋并未再称呼何二忠媳妇为娘,而是用何孙氏来称呼,想来心里也是被伤得狠了。
“在那时我就与何孙氏无任何关系,但毕竟亲缘关系还在。但今日我在此立誓,与何孙氏断绝母女关系,以后再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但毕竟血浓于水,若将来何孙氏有亡故那一日,我何秋也一定会念及她生养我一场,为她买棺下葬,披麻哭丧。”
此话一出,大家哗然。
能把一个小姑娘逼到如此地步,甚至决绝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何二忠媳妇还真是——啧啧,心狠呢。
不是没了半点办法,谁又能狠得下心来与自己的老子娘断绝关系,尤其是还在全村子人的见证之下。
此话说完,何秋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的往下落,何苗过去揽住她的肩,似乎在给她无尽的力量,让她度过心里的那道坎儿。
何秋用袖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然后朝着何苗说了声谢谢,这句谢谢也许迟到了很久,但终究是和她现在唯一能和何苗说的最真挚的话。
然后何秋又朝着所有人鞠了一躬,转身跑进了院子。
有风吹过,一滴泪恰巧落在大明的手背上,先是滚烫然后是微凉湿润,一股莫名的心疼瞬间就席卷了大明全身。
他压制着心里的怒气,这一股无名火,烧的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痛起来。
他想要发泄,却强自按捺,最后只化作一个淡淡的眼神,瞟向何二忠媳妇。
这一眼恰好被何二忠媳妇看见,吓得她一个哆嗦,慌忙的低下了头。
哎呀妈呀,这铁塔般的汉子,哪里出来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看人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不会是个杀人犯吧,这何家整日里交往的都是些啥人,没一个好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