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才七岁。

    他们还和二叔一家子没分家，住在何家村里头。

    虽说他是家里第一个男娃子，可随着二婶子进门，后来又有了何金，何银，家里少不得一些鸡毛蒜皮。

    无论做什么，二婶子都会将他和何金拿来做比较，就是偶尔，阿爷多给他一块饼子，二婶子也得计较。

    所以，爷爷尽管很喜欢他，却也是将他和家里其他几个孩子一视同仁的。

    那时候的他，身子孱弱，体格单薄又瘦小。

    就是与何春站在一处的时候，比何春还要矮上大半个头呢，像是差了两三岁一样。

    他跟村子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玩儿的时候，经常会受到别的孩子的欺负，当然其中欺负他最狠的就是翠芬嫂子家的石头和二亮子家的何荣。

    那个时候，他还没上私塾读书，整日里跟村子里那些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混在一起，满村子的疯跑。

    有气候。时候是到小溪里头捉鱼，有时候是到浅山里头乱转，有时候还会去柱子叔家的墙外去偷那棵大梨树上结的梨子。

    他们大部分是同宗同族，孩子们经常都是在一起玩闹，大人们见小孩子们一起出去，也都放心。

    他们家虽然也姓何，可和何家村却不是同族，是他爷爷小时候逃荒到何家村，因为恰巧也姓何，才落户在何家村的。

    所以他和那些孩子都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像同村其他孩子之间，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血缘关系。

    所以他在那群孩子里头算是个异类，当然也是经常会遭到别人欺负的那种。

    他小的时候胆子小，又因为长得瘦小的原因，即使被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几乎每次都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回家，往往都是他娘扯着他挨家挨户的去找人家讲理。

    但是他那个时候渴望和那些小伙伴们去玩，希望和他们成为好朋友，因为和他们在外边疯跑，和他们在外边一起玩闹，他觉得很开心。可是那些小孩子却只会欺负他。

    那一次他们说好了要到村头的那条小溪里去捉蛤蟆，由一个已经十来岁的叫做狗剩子的大孩子带着他们一起去。

    等到了那小溪边的时候，大家一个个都有些胆怯，那里蛤蟆确实不少，可是小溪里的水却也不浅，要是下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当时正值夏季，他们每个孩子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大人们都会叮嘱他们，千万不要下水。

    可这群孩子，夏日里头在外边玩闹，哪个不出汗，哪个不热呢，所以他们常常违背大人的话，偷着来到小溪边儿上或者玩水嬉闹，或者在里头捉个鱼，摸个蛤蟆啥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们分了好几拨儿，又被狗剩子指派到了几个不同的地方去摸蛤蟆。

    当时他们年龄小，有些东西不懂，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害怕，现在回想起来，那溪头里的水可是不浅，即使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们下去了，也会有一定的危险。

    可是当时年少的他们，根本就不惧那个，一个个脱了衣裳只穿了亵裤，就跑到水里去摸蛤蟆，捉小鱼。

    等他们捉完了青蛙，聚在岸边的树林子里头，狗剩子又起了一堆篝火，用树棍子穿了蛤蟆架在火上烤。

    烤好了青蛙，闻着确实是焦香四溢，可是那形状，却着实是不怎么样。

    当时，他年纪小并不敢去吃那青蛙的肉，虽然闻着味道确实是香，可是仍然战胜不了恐惧，不敢将那蛤蟆的大腿往自己的嘴里送，于是这遭到了那群孩子，尤其是何荣和石头的鄙夷。

    他俩说他胆子小，就是长大了也是个胆小鬼。

    当时的他觉得别人说他胆小鬼，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哪里能听得别人这样说他。

    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弄的，他就跟石头和苏荣打了起来，现在想想，何玉都摇头苦笑，自己当时那小身板子，估计都没有现在的何山壮，也真难为了他，就敢上去和两个小胖子比比划划，他哪里是两个小胖子的对手，就被人家两个小胖子压在身底下一顿胖揍。

    当时他记得他爹曾经和他说过的话，挨打的时候可千万要护住自己的脸面，要不然脸上被打了，走在村里头让人看去了，那该多丢人。

    所以他就只顾头不顾腚了，让那两个孩子给他的屁股好一躲揍。

    后来他没防备，就让何荣那个小胖子将他踹到了水里去，扑腾了好几下，才堪堪站起来。

    可是刚刚才穿在身上的衣裳却被溪水打透了，回家之后，他娘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知道他下水了，还不得好一顿削他？

    所以他吓的当即就哇哇大哭，更是引得那帮孩子一个个指着他哈哈大笑个不停。

    他当时又窘迫又害怕，窘迫的是自己这个丑样子被这么多平时在一起的小朋友看见了，太不好意思。

    害怕的是怕他们还会继续打他，不让他上岸，也怕回家之后他娘知道他下水了，会将他一顿好打。

    正在他一筹莫展，只知道揉着眼睛呜呜哭个不停的时候，有一个“侠女”就突然从天而降。

    他还记得那天何花穿了件粉红色的小裙子，白皙娇嫩的脸上，一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两个小酒窝，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和接下来的动作却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一样。

    何花见何玉被一群人堵在水里不让上岸，直接就跑了过来，一拳就挥到何荣的胸口，何荣当时就被撂倒了。

    何花又一脚踹在小石头的肚子上，小石头被她踹出去好几步，趔趄了一下，一个屁股墩儿就坐在了河岸上头。

    何花这一出手，就惊呆了河岸上一大帮男孩子，大家面面相觑，看见这么彪悍的何花，谁都不敢上前。

    何花见他们不再有其他动作，便回头朝何玉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抓着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何玉已经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就连后来他娘对他一顿的训斥，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早就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天一身粉嫩嫩衣裙的何花，和她温柔俏丽的笑容，直到多年以后的现在，他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