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推开自家关着的那扇木门,发出沉沉的咯吱一声,在这静谧的小山村早上,显得十分刺耳。
王氏不放心小闺女在前头走,嘴里不停的碎碎念,“老三哪,还是让娘到前边去吧,你可得多加小心,别就摔下去。”
“娘哎,你就这么见不得你闺女好,终于是不再害怕你闺女掉沟里或是被狗撵啥的了,现在又怕我摔跟头,我眼见着就十三了,都是大姑娘了,哪里用你整日跟在后头耳提面命的嘀嘀咕咕。”
王氏听了小闺女的话,不由笑的更是畅快。
“咋?十三就是大姑娘了?在娘的眼里你就是到了一百岁,不还是个孩子吗!”
母女两个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前行,你一句我一言,一边唠嗑,一边往何大忠家去。
何苗心里实在不放心何秋,这才一大早就催着阿娘早早吃了饭就出来了。
王氏心里也是惦记着这个事儿,也想去看看,于是就陪着小闺女一起出来,再说就小姑娘一个人来,她也不放心呢。
此时,何大忠家里一片鸡飞狗跳。
何二忠媳妇披头散发坐在炕边儿,看着炕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自家男人,不由悲从中来,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她伸出双手死死的拉着何二忠的胳膊,恨不得将何二忠摇晃起来,让他和自己说上两句话,以此来证明何二忠还好好的活着。
看见她的动作,何大忠两口子惊得险些三魂出窍。
二弟本来就吊着最后一口气了,可禁不住二弟妹如此折腾。
两个人上来就拉扯何二忠媳妇的手,想要掰开她。
此时,何二忠媳妇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也不管是谁过来,她都会不管不顾的好一顿掏扯。
何大忠媳妇儿躲闪不及,一下子就被她挠在脸上,她的指甲尖锐而长,一道长长的血痕就留在了何大忠媳妇的脸上。
普老爷子看着屋里乱成这样,不由高声喝了一句,“住手,都给我住手!”
可是,此时的何二忠媳妇就像发了疯似的,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何大忠怕她情急之下伤了何二忠,索性不不去管何二忠媳妇,只一直护着何二忠。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普老爷子没有办法,只得一面大声呵斥一面给两个孙子使眼神,让他们赶紧上去帮着一起制止何二忠媳妇。
何玉倒是手脚麻利,极快的就领悟了普老爷子的意思,可他眼瞅着就是个大小伙子了,也不敢去拿手当真的实打实的去拉扯何二忠媳妇,只能使着巧劲儿,让何二忠媳妇沾不着何二忠半分。
何金有些傻了眼,这一切似乎已经出乎了他的认知,他没想到会闹成现在这样,不过就是睡了一宿觉起来,阿爹就要丧命,阿娘仿佛发了疯般似的。
他瞟了一眼缩在角落里,一直嘤嘤哭着的何秋,那眼神里有气恼,有嫌弃,甚至还有一抹恨意。
何秋触及何金的眼神儿,哭的更是厉害,何春在一旁耐着性子不停的劝,可任谁摊上了这样的事儿,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劝服的。
正在这一团乱的时候,奶奶被儿媳妇搀着过来了。
一进屋,便被眼前的闹剧惊得目瞪口。
见有外人来了,何二忠媳妇倒是不再激烈的闹腾了,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任谁听了那哭声都会觉得这哭泣之人,肯定是心里受了大委屈的。等她哭喊了两声终于没了力气,这才止了哭声,只剩下了抽抽噎噎。
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在何秋身上,简直像是要在何秋身上盯出两个洞一样。
何秋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何金是这样,阿娘也是这样,她有什么错?
直到这个时候,胡奶奶才开了口,“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是在闹哪般?怎么?如今日子好过了,有奔头了,你们就想瞎折腾了?老二媳妇,我听说你还要卖闺女?”
何二忠媳妇冷冷的看了胡奶奶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卖闺女?卖了她都是便宜了,要是依着我,直接就打死她,扔在那雪地里,让那猎物叼了去得了,也省了一卷草席子钱。”
“你这话说的…”
胡奶奶倒吸一口冷气,“你是不是亲娘啊?这丫头怎么说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到底是因为啥就弄成了今日这舨田地?
你看看二忠都伤成了这样,躺在炕上连话都说不完整一句,你就要卖他闺女?
还有,你再看看你公公,都被你气成了什么样。往日里你也不是那拎不清的人,到底是遇上了啥难处,跟婶子说说,能帮的婶子一定帮。”
何二忠媳妇嗤笑一声,她现在的状态极其亢奋,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帮?现在谁还能帮得了我,你们看看我们家二忠都成什么样子了,我马上就要成寡妇了,你们还怎么帮我。
都是这个死丫头,害的一家子家不成家。若不是她跑了出去,能害得她爹将那心头血喷出去?若不是她跑了出去,我们家二忠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
何二忠中媳妇喊完之后又开始嚎啕大哭,那嗓子都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眼见着就要喊不出来声,可她还声嘶力竭,两只眼睛睁得铜铃般大,就是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分明。
何秋此时是真的有些怕了,昨日还和她有说有笑的阿爹现在了无生气躺在炕上,就是那胸脯子的一起一伏都不那么明显了。
还有她阿娘居然要卖了她,她自己想自卖自身是一回事儿,可是被自己的亲老子娘卖了又是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