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何家村的人看到靠在树下闷头喝着小米粥的何田时,一个个都惊诧不已,何田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他们咋一点都不知道呢。
王氏操着大嗓门,笑的那叫一个畅快,咋?她儿子回来了,她还不能高兴高兴咋的。
崔娇和何花姐妹坐在一起,她也是才刚刚睡醒不一会儿,吃过了小米粥,这会儿也正靠在树底下歇着呢。
这两日她可真是累坏了,现在还感觉浑身酸疼,两条腿跟灌了铁块儿似的,硬邦邦的,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王氏看见崔娇不停地用两只手捶打自己的双腿,心头也是柔软一片。
这姑娘看上去也不过才是十六七岁,却背着自家儿子足足走了两日,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也没说将他儿子抛下。她这当娘的心里,对这姑娘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昨天夜里又听自家小闺女说了,之前这姑娘甚至还曾救过小闺女一次,更是对这姑娘感激不尽。
“阿娇,这两日你累坏了。要不再睡一会儿,好好歇歇,反正今日咱们也不走,明早咱们才几走呢。”
崔娇点点头,往常清冷惯了的脸上难得的浮现一丝笑意,“谢谢婶子。”
竟真的和衣躺了下去,她确实是很久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如今终于到了安全的境地,应该好好休息休息,把缺的觉都补回来,补充些体力,明日也跟着何家村一起启程。
反正现在就她一个人了,去哪里也都是去,不如就跟着何家村依然往平辽府去,那里曾经也是她和阿娘的目的地,如今阿娘没了,只剩她自己,如风中弱柳水中浮萍,这样看起来,跟着何家村未必不是一个好归宿。
也不过就是须臾,疲惫的崔娇又沉沉睡去,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嘴角甚至牵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何田吃过了小米粥,觉得自己又恢复了过来,王氏让他再休息休息,多睡一会儿,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不时的就瞄上一眼,与他相隔不远睡得正香的崔娇。
那天他带着江皎被四五个土匪追赶着,慌不择路的情况下,他早已失去了方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只知道一味的拽着江皎不停的跑,若是停下来,他没有把握一个人能打得过好几个。
如果说只有一个土匪,他还有信心能撂倒他,可是好几个,而且他还带着一个江皎,不但毫无助益,而且还会成为土匪攻击的目标,所以他就只能带着她跑。
谁知这林子里居然有山崖,快跑到山顶他才发现前面马上就要没了路,于是他就让江皎自己先躲藏起来,他去引开那几个土匪。
土匪一直跟在他的后边,等他终于跑到了山崖顶上,当他探头往下一看,那山崖底下居然是满是淤泥的河道,他这才动了想要跳下去的心思。一对四,他能获胜的把握基本上是没有,于是他只能咬牙狠心的跳了下去。
还好他的运气不错,跳下来以后并没有摔死,不过他这腿却是断了,身上虽说也被砍中了,不过都是些小伤。
他试了好几次,想从淤泥里站起来,可根本就站不起来,直到最后他在淤泥里扑通的满身都是泥,也没能爬得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别动!”
何田回头望过去,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量高挑,面目清冷。可那黝黑的眸子,看向你的时候,却让你觉得那就是满目星河一样灿烂。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姑娘,何田竟觉得无比熟悉,他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她?又暗自嗤笑了一声,这都啥时候了,咋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咋看见了个漂亮的大姑娘,就觉得见过了,明明自己也不是那轻浮的人,咋就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呢。
姑娘见何田真的不动了,这才脱了鞋子。跑进了淤泥里将何田拖拽了出去,等到姑娘将何田拖到了岸边的树林里,两个人这才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由都是扑哧一笑。
对方眼里看见的,都是成了泥人的自己。
活了十六年,何田从没有和哪个姑娘这般近距离接触过,就是原来他的那个自幼订的娃娃亲的赵家的姑娘,都没有和他如此亲近过,他也不过就是和那赵家姑娘说过几句话而已,哪里像和这个姑娘这样,居然有了肢体接触。
这让一贯老实本分的何田忽的就涨红了脸,一股不知名的燥热瞬间升腾而起。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别扭了,姑娘却不以为意,站起了身,似乎早就看出何田的一条腿受了伤,已经站不起来。
姑娘干脆让何田爬到她的背上,何田刚开始还有些羞涩,说什么也不肯上去,最后拗不过姑娘,只得将两个手臂搭在姑娘的肩上,上半身依靠了过去。
姑娘确实有两把子的力气,背起何田将他背到了断崖下边的一个山洞里,那山洞在断崖下的几棵枯树后边,若是不仔细找,根本就不会发现这居然还有一个洞。
山洞不大,可里边儿却很凉爽,应该和常年照不到阳光有关,在大石头的后头,甚至还有一汪泉水,水流不大,可却有浅浅的溪流在石头上轻轻的流动。
看着外头那已经干涸了的河道,又回头看看大石头后头那一汪,轻轻流动的泉水,就连何田都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姑娘看见何田看着水的炙热的眼神,以为何田是渴了,于是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了一只陶瓷碗,从那泉水中舀了一碗水递给何田。
“喝!”
何田接过那水几乎是一饮而尽,等喝过了水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彻底的活了过来,纵然腿上还是钻心的痛,可也不是不能忍。
姑娘是个话不多的,接过饭碗,又问了一句,“还要吗?”
何田摇了摇头,原以为姑娘还会说些什么,可姑娘见何田摇头,把碗往边上一放,立刻上来就要拉扯何田的裤子,吓的何田一个激灵。
“你,你要干什么?”
姑娘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何田,“你的腿断了,我得帮你。”
何田这才明白姑娘是要看一看他那条伤了的腿,于是自己忍着剧痛将满是淤泥的裤子提了上去。
小腿那处已经红肿不堪,看起来就像是狰狞的怪物。
姑娘倒也不怕,告诉何田自己将衣裳裤子脱下来,便走出了山洞。
不过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手里却多了几根粗壮的树棍,姑娘见何田脱的只剩下里衣,脸有些微红,却依然麻利的将树棍固定在何田的腿上,又将自己包袱里的一件衣裳扯成了布条子,一圈一圈的将何田的腿和树棍固定在一起。
等做完了这所有的活计,姑娘早已经累的满头大汗,何田看着姑娘俏丽的小脸儿,又想到自己此刻几乎半裸的身子,红着脸不停的说着感谢的话。
听着絮絮叨叨的何田,姑娘反倒不以为意的破涕一笑,却说了一句让何田惊诧不已的话,“我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