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秦老头家开镰,李天佑按照约定出城收粮。金黄的麦浪翻滚着涌向天际,十多个短工在日头下弯成虾米。镰刀\"嚓嚓\"的割麦声里混着老把式的吆喝:“东头先割!麻雀要扑食了!”戴破草帽的妇人们跟在后面捆麦秸,发梢上粘着麦芒,远看像顶了顶金冠。晒场西头,五个精壮汉子正抡着连枷打麦,扬起的麦壳在阳光里织成金雾,落在他们古铜色的脊梁上。
秦老头捧着粗陶碗过来,碗底沉着两片薄荷叶,“李掌柜喝茶!”说着又递上一支卷烟,“这是自家种的旱烟叶”
“不必了,我不抽烟。”
“李掌柜,这麦子刚割下来,水分大,且得晒几天呢,你看这价能不能”
“我直接收湿麦,价按之前说好的市价的九成算,劳烦把新麦装好堆到村外的老磨坊,夜里我让伙计套骡车来拉。”
李天佑用草帽扇着风,故意掏出一把银元往石磨上一摞,“您老可甭安排人守夜,前些天西直门粮库闹了飞贼,一查都是内鬼,我家伙计手脚快,粮食放好之后就不劳您费心了。”
秦老头盯着银元上袁世凯的侧脸,喉结滚动:“您放心,磨坊梁上还吊着驱鼠的药草,耗子都不敢”
话被突然响起的铜锣声打断。东北边腾起灰云般的蝗群,短工们抄起火把冲向田埂,把晒干的马粪捆点燃。
呛人的浓烟中,远处麦浪里突然爆出阵阵喝骂声,保安团的摩托车碾倒一片麦子,戴美式钢盔的军官走到老秦头面前,用刺刀挑起个麦穗:“老秦头!今年收成见涨啊?”刀尖一抖,金黄的麦粒洒在烫人的排气管上,滋滋冒着青烟。
秦老头佝偻着腰递上卷烟:“老总说笑,这一年春旱秋涝的”话没说完,刺刀已经挑开粮袋,麦粒从破口处扑簌簌往外淌:“留十石劳军!”
“可不能啊军爷,今年这收成您拿走十石,我一家老小就得饿死几个,求您开开恩啊”老秦头带着在身边忙活的老婆子跪在了那军官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讨饶。
正巧一阵穿堂风掠过,扬起的麦壳迷了军官的眼:“真他娘的晦气,那就八石,少一两老子毙了你全家!”
秦老头夫妻期期艾艾的送走了那个军官,转身冲李天佑一脸讨好的陪笑,脸上堆起的褶子能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