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心碎成的纹路。
周叙之忽然注意到舱壁上的旧画都换了新,新挂的几幅画着雪中寒梅,笔锋比先前的秦淮河景更见风骨。他指着其中一幅:“柳姑娘的画技倒是精进了,比那位姓顾的先生如何?”
笔锋在纸上洇开个墨团,柳如眉低头擦拭砚台:“顾先生早不画画了,如今在应天府做幕僚,听说下月便要娶侍郎家的千金。”她忽然抬头笑,酒窝在灯火下浅得像雪地里的酒坑,“周公子可曾想过,这秦淮河上的画舫,原是载不动真心的?”
更鼓敲过三声时,雪停了。周叙之披着柳如眉借的半旧斗篷往回走,路过朱雀桥时听见水响。朦胧月光里,见个黑影从画舫上扔下件物事,“扑通”一声惊起寒鸦。他凑近细看,见是幅被撕碎的画,残片上的并蒂莲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正是他袖中残卷的另一半。
腊月里国子监放了假,周叙之却日日往听涛阁跑。柳如眉教他调胭脂色,说“三分朱砂七分赭石,方不负秦淮水的柔肠”;他教她读《楚辞》,见她在“乘清气兮御阴阳”旁画了只振翅的凤凰。陈万贯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遇见,那串珍珠却换成了翡翠镯子,在柳如眉腕上冰得发亮。
除夕前一夜,秦淮河上放河灯。周叙之抱着从当铺赎回的端砚,刚踏上画舫便听见争吵声。舱内烛火摇曳,鸨母尖利的嗓音像刀割着绸缎:“柳如眉你别不识好歹,陈老爷肯出五百两替你脱籍,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当自己还是那画舫上的孤女?若不是顾公子当年……”
“够了!”柳如眉的声音带着颤音,周叙之隔着棉帘看见她摔了个茶盏,碎片溅在鸨母脚边,“我自会还他的恩情,只是这身子……”话尾突然咽进喉间,传来压抑的啜泣。
端砚从手中滑落,周叙之转身时撞翻了河灯。红色纸灯漂在水面,像朵被揉碎的胭脂,随波逐流着撞向其他灯盏。他忽然想起初遇时柳如眉鬓边的白芙蓉,想起她画中男子的背影,想起那半幅残卷上的并蒂莲——原来所有的伏笔,早就在秦淮河的波心里写好了。
正月初七,周叙之接到应天府的传票。原来陈万贯状告他偷窃苏州织造的贡品,那半幅残卷上的银丝,正是三年前顾公子为柳如眉特制的定情之物。公堂上,顾公子作为证人出现,昔日画舫上的穷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