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狗剩吓了一跳,和尚却笑了:“姚少师圆寂前,曾说起过你。那些阴兵,本是天地怨气所化,借兵如借债,终究要还的。”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正是王二哥当年的那块,玉佩上的血渍已褪,刻着的“平安”二字清晰可见,“这是从阴曹地府带回来的,他说,多谢你当年想帮他带信,可惜……他已投胎去了,托我把这个给你。”
陈狗剩摸着温润的玉佩,突然想起白沟河的阴雾、济南城的磷火、浦子口的鬼市,还有姚广孝说的“因果”。原来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鬼兵,而是人心底的执念——燕王想登大位,建文帝想保江山,可苦的是他们这些把血洒在战场上的小卒,是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只能化作磷火在坟头飘荡的亡魂。
老槐树的年轮又多了一圈。陈狗剩摸着佩刀上的“忠勇”二字,突然笑了。忠勇?不过是刻在刀把子上的字罢了。真正的忠勇,是让跟着自己的弟兄都能活着回家,可这世上,又有几个将军懂得这个道理?
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响。恍惚间,陈狗剩又看见王二哥在阴雾里冲他笑,他的身后,是无数个看不清面容的弟兄,他们排着队,慢慢走向远方的霞光。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阴兵,只有家乡的炊烟,在夕阳里轻轻摇晃,像母亲唤儿回家的手,温柔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