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春,有时是九曲红梅,茶盏边缘总留着淡淡的胭脂印。她极善谈,论起《诗经》时能将\"关关雎鸠\"解作河洲上雌雄水鸟的私语,说到《史记》里的刺客列传,又会在灯影里舞出专诸刺王僚时鱼肠剑的冷光。
十月初十夜里,周叙正在苦背《礼记》,忽闻窗外传来隐隐的箫声。柳如眉搁下手中的《玉台新咏》,望向雕花窗外的月亮,目光里漫起层薄雾:\"今日是我生辰,往年此时,父亲总会在画舫上备下蟹宴,请来姑苏最好的乐班。\"她抬手轻挥,红纱灯的光影突然化作满室烟水,隐约可见画舫凌波,舟上女子头戴银步摇,正倚着朱栏剥蟹壳,案上堆着的蟹八件闪着温润的光。
\"那是我及笄之年的模样。\"柳如眉的声音混着箫声飘过来,\"原以为会像母亲那样,寻个知书达理的郎君,在绣楼上绣一辈子的并蒂莲。\"光影突然碎成点点流萤,她腕间的红丝绦发出细碎的光,\"谁料大水来得急,连棺椁都没寻着,只余下这盏陪嫁的红纱灯。\"
周叙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她腕间的丝绦,凉滑如秋水。柳如眉浑身一颤,突然化作盏红纱灯,灯面上赫然映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被利器劈开的痕迹。\"那年城隍庙重修,匠人误拆了我附身的梁柱。\"灯影里传来哽咽声,\"是庙祝张翁用自己的寿数为我续了灯芯,才得再留人间三年。\"
秋风卷起窗纸,炭盆里的火突然暗了。周叙这才惊觉,柳如眉每次现形,案头的夜明珠便会暗上几分,此刻已只剩豆大的微光。他突然想起白日里在府学听先生讲《夷坚志》,说人鬼相恋必遭天谴,轻则重病卧床,重则魂飞魄散。可看着灯影里蜷缩的纤细身影,他心口像是被揉碎了般发疼,忍不住伸手抱住那盏忽明忽暗的纱灯,掌心触到灯面上未干的水渍,不知是秋雨还是泪。
冬至那日,周叙揣着从玄妙观求来的护身符,刚进西厢房便见柳如眉倚在床头,面色比平日更白,发间的白芙蓉已开始枯萎。\"公子可知,今日是阴极之日?\"她勉强撑起身子,指尖抚过周叙冻红的耳垂,\"妾身的灯芯快燃尽了,张翁前日已托梦给我,说子时三刻便要引我去阴司报道。\"
炭盆里的火\"轰\"地爆起个火星,将柳如眉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