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年秋,苏州城隍庙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出一弯残月。林王氏跪在青石板上,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砖缝,额头抵着冷硬的香案。供台上的蜡烛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在她佝偻的脊背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城隍老爷开眼啊!\"她沙哑的哭喊惊起檐角宿鸦,黑羽掠过褪色的\"明镜高悬\"匾额。三日前,她儿子林砚秋的尸首从胥江漂来,后颈插着半截折断的箭矢,手里死死攥着块雕花玉佩,指甲缝里嵌满江底淤泥。
庙外忽然阴风大作,纸钱打着旋儿扑向神像。林王氏抬头时,正看见城隍爷彩漆剥落的眼珠滚下一滴血泪。供桌下的阴影里,缓缓渗出个白影——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素衣上洇着大片墨色血渍,脖颈处皮肉外翻,喉管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
\"阿婆莫怕。\"女鬼的声音像隔着层水雾,\"三年前中元夜,我也在这庙里喊过冤。\"她抬起透明的手腕,露出腕骨上深可见齿痕的牙印:\"那畜生用我爹的烟杆勒死我时,咬得可比这狠多了。\"
林王氏浑身发抖,却见女鬼从袖中摸出半截焦黑的槐树枝,枝头沾着暗红血迹:\"今夜子时,您将令郎的血玉佩埋在东墙槐树下。待鸡鸣三遍\"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白影霎时化作青烟消散。
子夜时分,城隍庙后院的古槐簌簌作响。林王氏颤巍巍拨开树根处的浮土,玉佩入土的瞬间,地底传来沉闷的呜咽。树皮突然裂开道口子,汩汩涌出黑红液体,顺着树干蜿蜒成八个血字:丙戌科场,笔洗沉冤。
鸡叫头遍时,新任知府陈文远的轿子正经过庙前。这位两榜进士出身的清官突然掀帘下轿,官靴刚踏上石阶,就见庙内飘出几点幽蓝鬼火。火光照亮正殿匾额时,陈知府倒吸一口冷气——\"尔俸尔禄\"四个鎏金大字正在褪色,露出底下暗红的\"血债血偿\"。
\"大人快看!\"随从指着神像惊呼。城隍爷的泥塑右手不知何时垂了下来,掌心赫然托着块雕凤玉佩。陈文远凑近细看,玉佩背面刻着\"丙戌科房\"四个小字,边缘还粘着片染血的碎纸,正是三年前乡试的朱卷残页。
三更鼓响,胥江忽然掀起丈许高的浪头。江心浮起具白森森的骷髅,肋骨间卡着半枚铜制腰牌,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