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的声响穿透浓稠如墨的雾气,宛如一把生锈的钝刀,生生将死寂的夜幕划破。梆子声沉闷而悠长,余韵在巷弄间回荡,沈予安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紧接着,一阵细碎的挠门声贴着耳膜传来,像是无数指甲同时刮擦木板,尖锐的声响刺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门缝里渗出暗红如凝血的液体,在青砖地上缓缓聚成铜钱形状,每个钱眼都钻出寸长的红毛,如活物般扭曲蠕动,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黏腻的血痕,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窗外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天真无邪的笑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沈予安望向巷口,月光被雾气染成诡异的青白色,整条槐花巷寂静得可怕——上个月,最后一家卖泥娃娃的铺子掌柜,被讨债鬼吊死在自家房梁上,那具随风摇晃的尸体,至今仍在他噩梦中反复出现。
“沈掌柜,寅时收债,莫误了吉时。”尖细得不像人声的调子从井台方向飘来,忽远忽近,似在耳边低语,又仿佛来自幽冥深处。沈予安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恐惧,颤抖着推开格窗。清冷的月光下,七个穿红肚兜的孩童围坐在井沿,他们的皮肤泛着青白,透着诡异的光泽,如同浸泡多日的尸体。孩童们用白骨手指编着人发绳,那些头发湿漉漉地滴着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他们脚边堆着新鲜挖出的泥娃娃,每个娃娃眉心都钉着桃木钉,钉帽上“杨记利通”的朱砂印在夜色中妖异得发亮。
最瘦小的孩童突然转头,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它没有五官,整张脸平滑如卵,中央裂开的细缝缓缓张开,吐出一条缠满契约的舌头。舌面上粘着半片翡翠,正是昨日沈予安丢入井中的娃娃残骸,此刻还残留着暗红血渍,随着舌头的蠕动,契约上的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第一笔债,收杨老太爷的左眼。”七个孩童齐声唱诵,音调忽高忽低,像是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咒语。井水突然剧烈沸腾,“咕咚咕咚”的冒泡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水面翻涌着黑色泡沫,仿佛有巨兽在井底挣扎。片刻后,一个青铜托盘缓缓浮出,上面躺着一颗浑浊的眼球——瞳孔已变成铜钱状,边缘还嵌着算盘珠的碎片,托盘边缘刻着暗红小字:“癸未年质押,今日本息合计左眼一枚”,字迹扭曲如蚯蚓,透着森森寒意。
沈予安怀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