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的剁骨刀与行李箱
2014年5月的苏州像个巨大的蒸笼,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菌味,把每扇窗户都糊成了毛玻璃。常秀芳蹲在电子厂流水线前,镊子尖夹着芝麻大的电阻,手心里的汗把橡胶手套泡得发白。显示屏上的时间像只爬不动的蜗牛,晚上十一点零七分——再过五十三分钟,她就能逃出厂门,去巷口喝碗撒满白胡椒的小馄饨,让滚烫的汤熨平后颈的淤青。
“秀芳,你家那口子又在门口晃荡呢。”李大姐的睫毛膏沾着电子元件的荧光粉,像只误入电路板的花蝴蝶,“闻着那股酒气,隔三条街都能醉倒老鼠。”镊子“当啷”砸在操作台上,常秀芳盯着迸裂的塑料外壳,突然想起三年前被聂明辉踢碎的汤碗,裂口跟这形状分毫不差,连溅在围裙上的油点子都像重影。
聂明辉的影子掠过车间窗户时,常秀芳的左耳垂突然发烫。那道三厘米长的疤痕是去年元宵节留下的,他用皮鞋跟抽她时,鞋钉勾住了银耳坠,生生撕下半边耳垂。此刻她摸着结痂的伤口,触感像摸着块烤焦的橡皮,又硬又涩。低头看见工作服袖口滑开,腕骨处的淤青叠着淤青,深紫浅蓝交错,像团拧乱的电线疙瘩。
凌晨一点的出租屋飘着馊泡面味。常秀芳推门时被酒瓶绊倒,玻璃碴子扎进脚心的瞬间,她听见聂明辉在里屋笑,像只发情的公鸭。灯亮后,炕上堆着三个二锅头空瓶,他光着膀子抠脚丫,皮带耷拉在胯骨上,活像条被晒蔫的菜花蛇。
“捡破烂的知道回来?”他打了个酒嗝,眼尾的红血丝像爬满蛛网,“老子今晚问过村口算卦的,说你命里带煞,克夫克子。”常秀芳盯着墙上的日历,5月11日的红圈是女儿的生日,红笔边缘渗着水痕,像滴风干的血。十二年前的冬夜突然涌进脑海:聂明辉把老鼠药拌进小米粥,说喝了能治她咳嗽,而窗外的月亮白得瘆人,像块盖棺材的布。
皮带抽在肩上的声音像撕烂麻袋,常秀芳数着节拍——第一下左肩胛骨,第二下后腰眼,第三下刚好落在旧伤上。她盯着地板砖缝里的蟑螂,想起上个月发在qq空间的日志:“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块揉皱的抹布,脏了破了,主人却舍不得扔,偏要在地上反复踩。”刚发出去半小时,聂明辉就用手机砸她太阳穴,说她给老聂家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