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低头看着那张脸,心里微微一惊——这个人她见过的。
那时师父还在世,她年纪也尚小,未正式成为杀手,仍在接受严苛的训练。
师父向来居无定所,每隔数月便要更换住处。他选择的租住处从不偏僻,总说藏匿身份最好的方式不是避世,而是隐入市井,像寻常百姓般生活。
那一年师父在京都城南新租了宅院,隔壁住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白墙黑瓦的院落里种满果树,有些枝桠探过高墙伸到他们院子里。每到结果时节,她因受罚饿肚子时,那些垂在墙头的果实总能缓解饥饿。她因此对隔壁院子和它的主人存着几分感激,也愈发好奇。
有次路过那户人家时,她瞧见朱漆院门半敞,终究没忍住往门缝里张望。正是春深时节,满院繁花似锦。东墙边的秋千架上坐着个藕色罗裙的少女,随着秋千起伏,少女的笑声和纷飞的花瓣一同荡漾在春风里。
身后男子扶着秋千绳,含笑问道:“杏儿,可要再荡高些?”
少女攥紧绳索脆声应道:“哥哥,再高点!我要像云雀似的飞上天去。”
棠梨六岁时目睹的那对兄妹相处场景,始终鲜明地烙在记忆里,因为那正是她渴望的。
此刻望着这张已老了许多却依旧熟悉的面孔,当年秋千架旁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记忆里那张噙着宠溺笑意的面容,正与眼前这张带着怒意的脸重叠。
“原来是你啊!”棠梨尾音打着轻颤。
男人额角沁出冷汗,闻言猛地抬眼:“你认识我?”没了面具后,他的声线清朗许多。
“十二年前住在隔壁的邻居,不是吗?”棠梨盯着他的眼睛。
对方眼睫急颤两下,抿紧了渗血的唇角,没有回答。
这个反应让棠梨确信,传令使果然是当年那个推秋千的男人,她突然想起什么,逼近一些,依旧盯着他充血眼瞳冷笑道:“当年把妹妹捧在手心的人,怎么当了这么多年鹰犬,还是护不住自己亲妹妹,倒任由首领让她去秦楼楚馆伺候那些比她爹年纪还大的恶心玩意儿?”
每个字都淬着冰碴,“还是说,你其实很享受给老东西们当大舅哥?”
“闭嘴!”男人脖颈暴起青筋,目眦欲裂地挣扎着要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