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不必多说了,早些启程,路上当心。”
丽娘依依不舍地登上马车,车轮随着鞭响转动起来。她撩开厚重的布帘向后张望,车后早已不见那清俊身影,唯有飞扬的黄土漫过道旁枯枝,满目皆是深冬的萧条,正应了她此刻空落落的心境。盼了这样久的自由终于握在手中,却莫名生出无所适从之感。
这一路颠簸间,种种忧虑涌上心头。失了清白的女儿归家,父母兄弟可还愿认她?乡邻又会投来怎样的目光?
那位公子先前对自己有叮嘱,让她先别急着暴露身份,暗中探访,若家人真心期盼她归来,再相认也不迟;若不能容她,便带着这些年攒下的体己另寻安身之处。
思及此,丽娘不自觉攥紧袖口。只要念起那人清瘦挺拔的身姿,胸中便似有了倚仗。车帘外北风卷起几片枯叶,她将掌心贴在微烫的脸颊上,心头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却又洇开一丝甜意。不知今后,能否有缘再见到他?
棠梨送走丽娘后,心里稍微轻松了些,正要转身回去。苏南突然从岔道闪身出来,冲她扬手笑着,那笑容像阳光般耀眼。
棠梨环顾四周,冷着脸问:“你在跟踪我?”
苏南摊开双手作无辜状:“碰巧遇见而已。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见你欢喜得很,你倒劈头就质问……”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苏南生得一副好相貌,尤其笑起来时格外动人。在邺城虽有纨绔名声,说到底不过是贪玩了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他生来就是国公府世子,世袭的爵位早把常人一生追求的功名都攥在手里。纵是这般不上进,倒也没传出过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恶事,也没传出过贪恋女色或与花楼娘子纠缠不清的风流传闻。
因此京城里不少姑娘仍对他芳心暗许。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棠梨瞥他一眼,抛下这句话继续往前走。
苏南凑近她身侧:“李大人出事后,傅世子忙得脚不沾地,你也神神秘秘的。偏不让我帮忙,我整日闲逛解闷,不知不觉就走到城外了。”
棠梨半个字都不信这番说辞——谁家纨绔会无聊到往城外跑?但觉着这人暂时没什么坏心思,也懒得同他争辩,索性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