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堂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天色渐暗,最后凝成浓郁的雾霾蓝,低垂的铅云像是坠着千斤重量。
暴雪仿佛要将尘寰倾覆,尘世间万物皆被掩盖于无瑕的白,没有燃灯的堂内越发晦暗阴翳,只有一点惨淡雪光映着两人苍白剪影。
朔风穿堂惊掠,被风携夹着的碎雪轻轻落在她仍执着朝着他的方向伸出的手,坠于掌心。
一点沁凉,而后很快融化成雪水。
她指尖轻颤,顾不得还没放下的裤腿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跌跌撞撞朝他走去。
有什么事情正在她心底一点点清晰,逐渐展露残忍的真相。
展吟书心知自己这时候应该狠心转身离开,但脚步就像是在原地生了根一般,早已不受他控制,无论怎么支配也无法挪动半步。
又或许,他本来就不想躲开。
躲无可躲,一双温热而柔软的手轻颤着握住他的指节,格外小心翼翼。
实际上无论是温热还是柔软都只来源于他可悲的想象——
这具恶心到令他作呕的,像怪物一样的残躯早就被剥夺了感知的能力,无法感知任何。
此时此刻,他竟只能可怜的去尝试回忆这双手应该有的温度。但让他痛苦的是过于久远的年岁模糊了他的记忆,连这一点他都做不到。
对自己的厌恶与唾弃让他浑身止不住的在发抖,喉间阵阵收紧,干呕反胃,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使得他几乎要整个人脱力跪倒下去。
自卑犹如藤蔓般死死缠绕在他不会再跳动的心脏上,一寸寸绞紧。
他死死咬紧牙关,垂眸望去,昏暗中,对上少女望过来的眼。
那是一双与他如出一辙的,继承自母亲的桃花眼。
在他的记忆里,那双眼睛望向他时总是盛着比星星还要明亮璀璨的碎光,清澈干净得能映出他的影子,笑起来时便会弯成两道月牙。
而此刻,这双眼睛却逐渐渗起红。
她张开嘴,像是难以呼吸一般急促的喘息着,喉间却只徒劳的发出来支离破碎的气音。
惊疑,悲伤,欣喜,不敢置信。
攥住他手的力度一点点收紧,用力至指节泛白,从她通红眼眶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