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眼望向窗外梧桐树影时,忽然记起二十四岁那年的夏天。金陵城热得连蝉都哑了嗓子,父亲躺在那张雕着九条龙的檀木榻上,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衣袖。他的指甲盖泛着青灰色,像梅雨季节发霉的宫墙。
\"重光啊\"他喉咙里滚着痰音,我俯身去听,闻到他身上散出来的死气,\"南唐这担子,你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
这话像块烧红的铁烙在我心口。那年我穿着石青色圆领袍跪在阶下,看着太医往父亲嘴里灌参汤,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我六岁生辰刚过三天,乳娘抱着我躲在屏风后头,看见大哥提着染血的剑闯进父王寝宫。剑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像条赤色蜈蚣。
\"父王该立我为太子了。\"大哥弘冀的声音比剑刃还冷。他刚刚砍下三叔的首级,那颗头滚到父王脚边时,眼睛还瞪着。我死死咬住乳娘的手,血腥味从指缝渗进嘴里。
那是保大五年的事。后来我才知道,三叔景遂是父王亲封的皇太弟。父王当年在祖父灵前发过誓要兄终弟及,可大哥等不及了。那天之后,父王眼里的光就暗了半截,像被人掐灭的蜡烛。
我七岁开蒙那日,太傅教我念《孝经》。窗棂外飘着柳絮,父王突然冲进来,龙袍下摆沾着泥点。他夺过书卷摔在地上,墨汁溅脏了我的月白衫子。
\"念这些劳什子作甚!\"父王眼睛通红,\"去,跟陈将军学布阵!\"他攥着我的手腕往外拖,玉扳指硌得我生疼。那年周军刚攻破寿州,父王连夜逃回金陵,从此再没穿过铠甲。
其实我早该明白,从大哥杀三叔那天起,我们家的血就染着腥气。十二岁那年腊月,我在御花园撞见五哥仲宣。他举着弹弓打麻雀,金冠歪在脑袋上。\"六弟来试试?\"他咧着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我摇头退后半步,袖袋里的《花间集》硌着肋骨发疼。
那年除夕宴上,五哥突然栽进滚烫的羊肉羹里。太医说是急症,可我记得他倒地时袖口露出的青斑。父王摔了玉箸,大哥坐在次席冷笑,烛火映得他半边脸阴森森的。母亲哭晕过去三次,最后剪下五哥一绺头发收在荷包里,到现在还系在裙带上。
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每当更漏响过三声,就爬起来临帖。王羲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