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正月初七生的,生在平山老宅的柴房里。娘说那天下着鹅毛雪,接生婆踩着冰碴子摔断了腿,还是隔壁卖胡饼的契丹妇人拿弯刀割的脐带。爹是镇州牙将王德,成天拎着酒葫芦在营里混日子。打记事起我就跟着娘在军营后巷拾马粪,十岁那年镇州兵变,节度使张文礼要肃清旧部,我爹让人剁成七块挂在城门楼上,肠子淋淋漓漓滴了三天。
那夜娘用灶灰抹了我的脸,背着我钻城墙根下的狗洞。守城的兵油子举着火把照过来,我听见娘喉咙里咕噜一声,紧接着温热的血就顺着脖颈子往下淌。后来才知道她把藏在鞋底的铜簪子捅进自己喉咙,血喷在守军脸上,趁他们抹脸的功夫把我推进了阴沟。我在臭水里泡到后半夜,数着更鼓声爬出来时,城门口吊着的新尸首都冻硬了,娘亲的蓝布衫叫北风扯得猎猎响。
李嗣源的马队是第二天傍晚到的。我缩在城墙根啃冻硬的胡饼,看着黑压压的鸦军像潮水般漫过护城河。有个络腮胡的将军在尸堆前勒住马,正巧我饿极了去掰死人手指上的铜戒,被他用马鞭挑着下巴拎起来。\"这小崽子眼珠子亮得像狼\",他转头对副将说。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日后让我叫了二十年爹的义父,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
义父帐里烧着炭盆,我裹着狐裘啃羊腿,油星子顺着下巴滴在波斯地毯上。他拿马鞭敲我脑袋:\"从今天起你叫李从珂,是老子第三子。要再敢偷东西,老子剁了你爪子喂鹰。\"我梗着脖子把羊骨头砸在地上:\"俺爹是镇州王德!\"满帐哄笑中,义父的鞭子抽得我满地打滚,最后是他夫人曹氏把我搂在怀里。她身上有股子檀香味,手指头软得像新蒸的米糕。
天成二年开春,义父奉命讨伐镇州。十五岁的我跟着大哥从审打先锋,头回上阵就撞见张文礼的侄子张处瑾。那小子穿得跟花孔雀似的,银甲上镶着红宝石,胯下照夜玉狮子比我人都高。我从尸堆里摸出把断枪,趁他弯腰砍人时窜上去扎马肚子。玉狮子惊了前蹄,张处瑾摔下来正压在我身上,两人滚作一团时我咬掉了他半边耳朵。
回营时义父盯着我血糊糊的嘴直乐:\"老三属狗的啊?\"转头就赏了把嵌绿松石的契丹弯刀。那晚我蹲在河边洗刀,月光照得刀刃发蓝。河对岸有野狗在啃尸体,咯吱咯吱的啃骨头声让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