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龙榻上听着窗外落雪声,喉咙里的血腥气一阵阵往上涌。长安的雪总是下得绵密,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清晨——父亲把我从被褥里拽出来时,檐角冰凌正往下滴水。那年我十一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血统竟如此烫手。
\"阿毓要记住,你血管里淌着宇文家的火。\"父亲宇文泰抖开羊皮地图,烛火在他刀刻般的皱纹里跳动。他刚刚平定侯莫陈悦叛乱,腰间弯刀的血腥气还未散尽。我盯着案几上那碗酪浆,突然想起昨日在陇西官道上,溃兵们断腿里爬出的白蛆——那些蠕动的白虫在腐肉里钻进钻出,像极了后来我在太极殿龙椅上看到的群臣。
建德元年正月的风卷着沙砾砸在脸上,我跟着父亲巡视六镇边防。大司马贺拔岳的尸首从洛阳运回来那天,我躲在马厩里听见父亲对独孤信说:\"高欢那老贼,迟早要饮马渭水。\"草料堆里窜过的老鼠啃食着发霉的粟米,它们的尾巴扫过我脚背时,我突然明白这世道容不下半点天真。那年冬天母亲病重,我跪在榻前给她喂药,她忽然攥住我的手腕说:\"你阿爷的刀太利,你要学会用笔。\"这话我过了二十年才咂摸出滋味——她咽气时我正跟着父亲在潼关布防,赶回武川老家只见到坟头新栽的柏树,树根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十九岁那年春天,我被派往宜州做刺史。临行前夜,三弟宇文觉扯着我袖子哭闹,四弟宇文邕蹲在廊下磨他的匕首。父亲往我包袱里塞了本《盐铁论》,封皮上还沾着虎牢关的黄土——那是他上月征讨东魏时带回来的战利品。宜州城头望得见秦岭余脉,我常在暮色里看流民像蚂蚁般涌过官道。那年大旱,粮仓里的老鼠饿得啃食同类,我下令开仓时,主簿抖着手说:\"这可是大冢宰的军粮啊。\"我记得自己踹翻了案几,青铜灯台滚到墙角,灯油泼在竹简上烧出焦黑的洞,就像后来宇文护在甘露殿烧毁的奏章。
长安来的密使总在子夜叩门。宇文护的信笺带着椒兰香气,字迹却像淬毒的银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去年先帝驾崩时,他亲手折断玉圭的样子活像匹择人而噬的狼。那夜我在尚书台值房枯坐,听见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忽然想起宜州城隍庙的老道说过:\"龙椅是口烧红的铁锅,坐上去的人总要脱层皮。\"当时我以为他在说疯话,直到看见三弟咽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