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沾着鸩酒残香扑在窗纸上时,我正跪在太极殿的蟠龙柱后头。宇文护的刀尖挑着元钦冕冠上的东珠,那珠子滚到我膝前,在青砖缝里转了三圈半。宫人们都说新帝要在重阳节登基,可没人告诉我礼袍下要缝三层生绢——后来才明白那是防着刀剑戳心。
我是被宇文泰从武川镇接回长安的。那日叔父刚被绞死在马棚,宇文家的铁骑踏碎了院里晒的莜麦面。母亲把我的鲜卑辫塞进汉人襦衫领口,铜镜里那张十岁孩童的脸,倒像极了洛阳宫旧藏的拓跋氏画像。宇文泰捏着我下巴端详半晌,突然笑出声:\"这小子眼里有火,正好炼成新剑。\"
大统十七年冬天,我在太师府后院学写汉字。宇文导的皮鞭总卡在砚台边沿,墨汁溅到《孝经》上,把\"忠\"字洇成个黑窟窿。夜里偷吃冷胡饼时,宇文护翻墙进来扔给我半只烧鸡:\"拓跋家的小狼崽子,可别饿死在《周礼》里。\"他靴底沾着元氏宗亲的血,在雪地上踩出梅瓣似的印子。
元钦被废那夜,宇文泰把我拎到甘露殿。殿角的蟠龙烛台缺了只爪子,我看见废帝蜷在霉烂的锦被里,手指抠着砖缝里的五铢钱。\"此子今后便是尔之明镜。\"宇文泰的佩剑拍在我肩头,剑鞘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元钦突然咯咯笑起来,腕上铁链撞得供案上的菩萨像直晃。
承圣元年正月,我在太庙前摔碎了三块玉圭。礼部定的年号是\"恭帝\",宇文泰说这个\"恭\"字要写得比祖宗牌位还高。祭天那日飘着盐粒雪,宇文导故意把我衮服后摆缠在青铜鼎足上,三百朝臣看着新帝在雪地里滚出丈余。我爬起来时尝到唇齿间的铁锈味,忽然记起母亲被拖走前塞给我的那枚狼牙。
开春后,宇文护开始教我骑射。他的箭靶画着南朝将领画像,箭囊里却总混着几支秃头箭。\"陛下可知当年贺拔岳将军如何驯鹰?\"他把我拎上马背时,马鞍的银钉硌得大腿生疼,\"熬足七天七夜,等它啄碎自己爪子上的铁链。\"
甘露殿的窗纸总糊着元钦的血指印。某个雨夜,我在梁柱刻痕旁发现半截螺子黛,画眉的细笔尖还凝着干涸的螺青。值夜的老太监说废帝最后半年常对墙自语,墙角蟋蟀洞里有咬碎的《孙子兵法》残页。我摸着冰凉的漆柱,突然触到元宝炬刻的\"永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