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太极殿冰凉的石阶上,膝盖硌得生疼。高欢的佩刀就横在我颈侧,刀刃上的血腥气直往鼻子里钻。大殿外头尔朱氏的亲兵还在厮杀,可那喊杀声听着已经稀落下去。我知道,洛阳城头又要换旗了。
\"陛下倒是沉得住气。\"高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北地汉子特有的粗粝,\"外头都说您是个哑巴皇帝,看来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我盯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那道被刀刃压弯的脖颈轮廓忽然模糊起来。三十四年的光阴突然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那年我裹着粗麻布缩在陇西老宅的柴房里,也是这样跪着——不过那时跪的是家庙里的祖宗牌位。
建义元年的事就像道分水岭。记得那天正午,我蹲在院子西南角的槐树下数蚂蚁。八岁的孩子哪懂什么国破家亡,只觉得长安城飘来的黑烟把天都遮了半边,怪好看的。管家王伯突然冲进来拽着我就跑,他手上的老茧刮得我腕子生疼。后来才知道,河阴之变的血把黄河都染红了,尔朱荣的骑兵见着姓元的就砍,我那当青州刺史的爹,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大郎君今后就住这儿。\"王伯把我推进柴房时,我分明看见他袖口沾着血。那几年我常想,当年要是跟着爹去青州赴任,现在坟头草也该有人高了。十二岁那年,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来查户,王伯让我装哑巴。我缩在灶台后头,看着那双牛皮靴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灶灰呛得喉咙发痒也不敢咳。到底是孩子,憋不住打了个喷嚏,尔朱兆的刀鞘\"当啷\"一声砸在铁锅上。
\"小哑巴?\"他拿刀尖挑开我额前的乱发。那会儿我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反倒坐实了痴傻的模样。等马蹄声远得听不见了,我才发现裤裆里湿了一大片。王伯搂着我直叹气:\"大郎君忍得辛苦,老奴明日给您蒸槐花饼。\"
永安三年的雪下得邪性。我裹着破棉袄蹲在屋檐下看雪,忽然听见墙外有马蹄声。这些年我早练出了装聋作哑的本事,可那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扒着墙缝往外瞧。白茫茫的雪地里,二十来个鲜卑骑兵护着辆青篷马车,车帘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惨白的脸——那是我第一次见元子攸,后来成了孝庄帝的堂兄。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怪梦,梦见自己站在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