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拓跋嗣,鲜卑人管我叫\"长生天赐福的狼王\"。现在坐在平城皇宫的暖阁里,看着窗外飘落的雪,突然想和你们说说我这辈子。别嫌我啰嗦,人老了总爱回忆——尤其那些刀尖上滚过来的日子,总得找个人讲讲。
记得那是寒冬腊月,我出生在盛乐城的毡帐里。那年头父亲拓跋珪刚把代国改称魏,正和慕容家的燕国打得昏天黑地。接生婆说我落地时抓着脐带绕了三圈,像握缰绳似的,父亲听说后大笑着把金刀塞进我襁褓:\"这小子天生该骑马的!\"
母亲刘贵人原是汉人,总爱在夜里给我讲中原故事。她教我认的第一个汉字是\"仁\",说草原汉子光会弯弓不行,还得懂这个。七岁那年夏天,我在马场驯小马驹摔断了腿,母亲边给我敷药边掉眼泪:\"将来要当君王的,怎这般莽撞?\"我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想:当君王有什么好?能比追黄羊痛快?
十岁生辰那天,父亲把我叫到演武场。他站在点将台上,黑貂大氅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过来。\"他招手时,腰间的龙纹剑鞘磕在铁甲上叮当响。我爬上高台,看见底下整整齐齐跪着三千铁骑。
\"这些都是你的。\"父亲的手掌按在我肩上,重得像铁砧,\"但记住,草原上的狼崽子要自己撕开猎物喉咙。\"说完突然抽出佩剑,寒光闪过,我耳边一缕头发飘落在地。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父亲却大笑:\"好小子,眼都没眨!\"
那天夜里我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变成小狼崽,被老狼王咬住后颈甩来甩去。惊醒时发现母亲坐在榻边,月光照着她眼角的泪痕。\"你父亲\"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明天开始,跟着崔司徒学《汉书》吧。\"
永兴元年正月,我十五岁行冠礼。本该是喜庆日子,父亲却当众斩杀贺兰部首领。鲜血溅在祭天的白牦牛头上,观礼的部落酋长们脸色煞白。礼官唱诵祝词时,我闻着血腥味,突然明白母亲为何总在佛前诵经。
典礼后父亲带我去看新建的佛寺,指着金身佛像说:\"汉人说慈悲为怀,可你看这金粉下面糊的是泥巴。\"他转身时铁甲擦过供桌,香炉里的灰撒了一地。我弯腰去捡,听见父亲在门外对侍卫说:\"传令,明日起各部落十五岁以上男丁编入军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