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母亲抱上龙椅的。那天早晨的露水还没散尽,建康城的风里裹着秋意,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我伸出小手去够垂在眼前的十二旒白玉珠,耳边传来母亲压抑的抽泣声,她的裙裾扫过我的脚面,带着熟悉的檀香味。两岁孩子的记忆就像被雨水泡过的绢帛,但那种悬在空中的摇晃感至今清晰——群臣跪拜时扬起的灰尘呛得我直咳嗽,褚太后的指甲掐进我胳膊里,像要在我骨头里刻下什么印记。
\"陛下该学写自己的名字了。\"五岁那年的春天,王羲之跪坐在青玉案前,他的衣袖沾着墨汁,在阳光下泛出青紫的光晕。我盯着砚台里游动的松烟墨,突然抓起笔在素绢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乌龟。满殿的宫女宦官憋着笑,褚太后扶着鎏金步摇快步走来时,我看见王右军的喉结动了动,他铺开新的绢帛说:\"陛下天纵英姿,这龟甲纹颇有古籀遗风。\"
建康宫的夏天总是湿漉漉的。我在回廊里追逐流萤,踩碎了满地月光。母亲总在深夜批阅奏折,烛火把她的影子投在椒房殿的纱窗上,像只折翼的鹤。有次我躲在屏风后,听见她与何充争执:\"桓温要的不是荆州刺史,他要的是整个大晋的兵符!\"何充的笏板碰倒了茶盏,褐色的水渍在奏章上晕开,像块陈年血痂。
十岁生辰那日,庾希送来的木鹊在殿前盘旋了三圈。我追着它跑过太初宫的石阶,撞进桓温怀里。他身上的铁甲冷得像块寒冰,腰间佩剑的铜吞口硌得我额头生疼。\"臣桓元子叩见陛下。\"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砖,我闻到他衣襟间混着马粪与血腥的气味。那只木鹊突然栽进太液池,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龙纹锦靴。
元服礼前夜,母亲替我系上十二章纹的玄色冕服。她的手指在玉藻上打结时微微发抖,烛芯爆出个灯花,把我们的影子投在绘着二十八宿的天花板上。\"明日之后,朝会就由陛下亲自主持了。\"她说话时不敢看我的眼睛,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扫过我的锁骨,凉得刺骨。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去年桓温伐蜀归来,三十艘楼船载着成汉王室的女眷驶入秦淮河,建康城的酒旗都被染成了血色。
第一次真正坐上龙椅时,我数清了丹墀下的台阶共有九级。桓温的奏报声像闷雷滚过太极殿:\"臣请北伐关中,收复旧都。\"何充的笏板举到一半